傍晚,伯古县最繁华的街市里。
一家小酒肆外。
乔定兴与乔明言简单地吃了晚饭后,立刻出去牵马、检查贺礼。而乔学彬则仍坐在酒肆内,端着一壶酒细细啜饮着,不时夹两口桌上被几个大汉席卷后的残羹冷炙,悠闲地看着门口的几人忙来忙去。
但他这故作镇定的举止并不能掩盖此刻他心中的紧张。距离师父出关的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此刻更不知道那道中仙境中有什么大动作。但他知道,白鹭道子说的那个十天神坛大祭是青龙一脉最为强劲的天机正术,出了远古时代的几个强大禁术外,此祭号称堪破苍天十机,尽览黄天九重,当属天下第一。而今晚他将去拜访的,正是引起这一切轰动却浑不自知的人,荷悦。能否解开他心中的疑惑,能否算穿梦族的动机,竟全系于这个女孩身上。
乔学彬心中有些烦闷,稍稍用力将酒杯往桌上一掷,大步走了出去。
黄昏美丽的夕阳落在这山前酒馆外,平添了几分壮阔和激昂。门口,乔定兴正对着乔明言和另一个着白衣的英俊公子叮嘱不休。那英俊公子正是乔正浪的四哥乔良言。原来按照乔世凡的嘱咐,去荷府祝贺城主大人任职时,乔良言必须要在场。于是乔定兴选择退出,让几个年轻人展露风貌。尽管不解族长为何执意要自己去,但乔良言仍在拜访完北城的黄家之后急急感到伯古县。
“四弟也来啦?兴叔,您这是要走吗?”
乔定兴看了嘴边仍沾着酒水的乔学彬一眼,心想这小子平常那么稳重一个人今天怎么到处散发着散漫之气。他略一点头说是,又将三个后辈拉到一块仔细叮嘱了一番礼仪举止。待几个仆役将乔良言精心挑选的贺礼抬上马背后,乔定兴骑上一匹黑马,也不多言,策马往乔府赶去。苍阳壮丽,乔家三兄弟也骑上了马,飞快地向地图上的新城主府奔去。
“二哥,六弟,你们猜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给城主大人和那大小姐?”
“那城主倒可勉强猜猜,那小女孩儿的,小弟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四哥要从哪里下手赢得人家的欢心……哈哈……”
“四弟考虑十分周全,二哥我觉得应该是那紫云流苏炼丹炉赠与城主,古血狼毫毛笔送给云沧公子,还有那府库里最宝贝的纯金凤凰羽送给荷悦小姐吧?”
“哇!二哥你也太厉害了!不过给荷悦的礼物猜错了哦。”大家对乔学彬偶尔超乎寻常的预言能力早已见怪不怪。
“哦?……那是什么?”“到了你就知道了。”
的确,关于荷悦的一切,乔学彬都算不出来。
……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原本几天前还阴暗的小巷此时已经挂满了灯笼,“荷府”两个大字刻在巨匾挂在荷府大门上。
乔家三兄弟花了不少时间才从那么多巷子中绕到这一条,策马近时竟发现在乔家来拜访的这个时候,城主大人居然站在荷府大门口独自一人。身体朝向另一个方向,仿佛在等乔家几人的到来。
乔学彬见状立马给身后所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很快连马的嘶鸣声也被压了回去。他立刻下马,乔良言与乔明言也争先恐后的下了马,跑到背对着他们的荷哲身旁,三人都行了一个下属参见上级时用的官安礼,乔学彬想开口,但乔良言已经先他一步说了话:“乔家小子不识大体,竟敢劳烦城主大人亲自等候!”
“呵呵,这位是乔良言吧?谁说我是在这儿等你们的?”荷哲嘴角边带着一丝苦笑回头,仿佛他跟乔良言有些熟络。
“最近,”荷哲压低声音,凑到三人中说:“我这新修的荷府有些不太平啊。”
乔学彬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看向荷哲的眼神一时有些复杂,但立刻恢复了正常。
乔良言却笑着说:“城主大人这说的哪里话。您新官上任,府上必有龟鹤之相,怎么会有魑魅魍魉敢来找麻烦呢?就算真有那不开眼的鬼怪在您府中,咱仨给您带的这贺礼也一定能驱妖伏魔!”
乔学彬心中无奈的想,这四弟终究还是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城主竟然在他们三个后辈面前直言自己家中之事,那已经是有非常的意味在里面了,怎么这样草率回答。他刚想开口说两句,却见荷哲叹了口气,淡淡地对乔学彬说:“若是将来要打仗,乔学彬,大会试选出来像你这样的贤能,过不了几天官瘾,恐怕就将面临严峻考验了啊。本官心里,不踏实啊”
乔学彬完全没听懂荷哲在说些什么,难道城主大人说的不太平,不应该是荷悦的事情吗?但是他没注意到,一旁的两个弟弟脸上已经变了几番神色。尤其是乔明言,此时脸上似乎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乔学彬不知该怎么回答荷哲,“这城主大人,近来怎会有战事一说”话还没说完,荷哲笑了一声,将他打断:“好了好了,这些话也不该对你们讲三位是今天的客人,外面这么热,快进来说话!”
入府后,几人心中都把这段小插曲放在一边了。好在乔明言下午已经见识过高家的富贵,面对这还未翻修完的城主府不至于太过目瞪口呆。但即便还没翻修完,城主府的豪华程度就可以与王高二家相媲美了。不过在规矩上,秦山国任何一任城主都不属于当地的世家,但城主府的人力物力可以说都超过了任何一个世家。
荷府的待客大厅内已经坐了不少人,但远远没有高府内的人数多。由于荷府不是世家府邸,在座的大多是曾在帝都里跟过荷哲的门客。左席上一个正挥毫写下“壮志凌云”四个大字的精致公子,荷哲的侄子,荷云沧的堂兄,十八岁,名叫荷康,字润昊。本来荷府内亲眷还有荷哲表妹荷盈雪,荷哲堂兄荷明等数十人。但只有荷康今夜参加。
看见荷哲领着三人以及一干仆役走进门来,门客们起身对荷哲行官安礼,而荷康则似没看见似的继续认真书写着。但现场气氛明显有些冷清,几乎没人把目光投到乔家三人身上。
“润昊!客人来了,你去把云沧还有荷悦叫来!”荷哲看了还在练书法的荷康一眼,说。
荷康手上的笔快速动了两下,草草完成这幅作品,起身先对乔家三人行了个平安礼,出去了。
“都华……这……这三位……是哪儿的贵客?”懒懒散散的席座上,一个发须斑白的老人在主座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问。他是荷哲在京师时外出游历结交的一位挚友,后来跟随荷哲入朝为官,也做到过六品枢密使,姓梁名复吉,单字新。后随荷哲一同被贬,目前身衔七品虚职。梁复吉人老记忆不太好,不记得今晚来客乃是剑竹乔家,故而场上气氛被这么一问搞得有些尴尬。
“大家都静一静!”荷哲喊了一声,声如洪钟,就跟会试那天一样。但乔学彬听来则大不寻常他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某种法术加持痕迹。“这三位是剑竹峰脚下乔府的贵客。这位乔学彬,备官试第二十名,官职初定为伯古西县粮仓护仓副队长,其所做之诗塞上月乃奇才之作,与高府高厉齐名这位是乔明言,关西军裴擒龙将军麾下幕僚乔正浪大人的亲兵队正,年方十七便已官至正七品这位乔良言,家族内经营与蛮族的茶马布匹以及异宝的交易,也是黑水城与蛮族经商之人中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讲完必须要讲的介绍后,大厅内终于把视线聚集到三位来客身上了。但荷府众人与高府呈现出的态度截然不同,他们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这三人,仿佛在竭力看穿些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