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的人稳了稳自己身形,见他却是没有就这么松手的意思,便又笑了几声:“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就是拿来消遣的不过你运气大概能比我好些,毕竟你这样子的货色实在不多,那个人有我了,也便不会冒着风险多收一个。”
“先前同你说了,要是机灵点儿,很多苦,是可以不受的。”
苏言笙只能沉默,不过当即也只想沉默。
什么叫做很多苦是可以不受的呢?以及,又什么叫做运气会比对方好些?
如若运气不好,他也要变成对方的样子吗?
苏言笙觉得荒谬,可也实在想不出来别的什么情况了。
如今他不是在小世界里头了,身边没晏晏帮着看情况,和平的时候尚且好一些,到了这会儿出了波折,没了外挂,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
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面对些什么,就连自己的现在,也只能是靠着猜测去蒙,蒙出个未必就准确的答案来。
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诶,你不松手,是想扶我下车吗?”
苏言笙回神,不解地开着对方。
对方缓了过来,也没方才差点摔倒那会儿那样虚弱,露出一口白牙:“这片儿荒郊野岭,跑了也只能是喂狼,他不怕我们跑,所以我可以下去洗一洗。”
苏言笙皱皱眉,才想起来对方如今的处境他听说过,做完那事,如果就这样,多半是要生病的。
而听对方的口气,对这一片似乎也算是熟悉,他便不由要想,难道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回了?
结果他这神态落在对方眼里却成了掂量着要逃跑的情况,对方摇了摇头:“别傻,到了这儿,管你曾经是少爷小姐也好皇子王孙也罢,别说自个儿跑,就是叫人来救你,也未必能顺利救得出你若是真有法子,便到有人的地方去用,这会儿就我们两个,你别连累了我。”
苏言笙:“……”
听起来确实不是第一回了,而且么……
少爷小姐,王子皇孙。
这样的例子能举出来,也不知道有几成真假。
终归是不容小觑就对了。
他甩了甩头,看了一眼正看着他的人,往前挪了一步。
对方会意:“多谢。”
两个人一同下了车,外头果然是荒郊野岭。不远处是一条溪流,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坐在溪流昂便,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苏言笙感觉到袖子被扯了扯,便收回视线,顺着牵引往下游的位置走去。
这会儿天渐黑,其实已经看不太清楚了,而这个时间的溪水,也是凉透了的,苏言笙才拿手下去试,却看见对方却是将衣裳一拖,直接走了下去。
瞧着对方叫水冰得一个激灵,连苏言笙都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可就是这么一下,对方撑住了,并且开始狠着心往自己身上泼水,用手搓身子。
苏言笙看得心底一片寒凉,可话说不出来,只能学着对方的样子用手舀起一碰水,却不敢学着对方的样子直接泼,只能小心地清洗着自己的手跟脸。
却也还是透心凉。
他不由有点佩服对方了。
“喂。”
对方忽然出声:“我叫靳颜,如果当初不是犯了错,原本也该同你一样,当个无忧无虑的少爷。”
大概是冻狠了,声音里还打着颤,说完之后又没了动静,只闷不吭声往自己身上泼着水。
苏言笙已经将要洗的洗完了,他不敢脱了衣裳下去,毕竟水冷,他对自己现在的体质其实也没多少信心,归根结底他这几年确实是养尊处优,不似靳颜那般苦惯了,养出了一身抵抗力,无所畏惧,万一病了,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得好好地,才能想法子逃离。
他没事做,就只能看着靳颜发愣,看着看着,却发觉靳颜动作不大对头,隔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对方这是在清洗什么位置,登时挪开了眼睛说到底,非礼勿视。
而他挪开视线后看不见的地方,靳颜轻轻笑了。
这回好像,带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孩子。
原本这么好的孩子,是该被好好护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子,承受一些无妄之灾,前途渺茫。
这是靳颜第一回为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想完之后自己就先愣住了。
完了又嗤笑一声,笑的是自己。
本身就是自身难保的东西,如今就算是为别人想着,可他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到头来,只希望这孩子能比自己强上一些,懂事一些,那样的话,将来倒也不是就没有盼头的。
如若是能跟了什么好心人,说不准,就有机会回到家人身边了呢?
纵然知道不可能,靳颜却还是忍不住要这样去想。
毕竟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家人同他说过,苍天有眼的。
如若在他当初苍天尚未开眼,任由他沦落至如今地步,那希望苍天在装聋作哑这样久之后后,就开开眼,让好孩子过得好一点,不必同他走上一样的路。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为这个孩子祈祷的。
当下两个人都是心不在焉,却忽然又一声低沉的“怎么这么慢”在靳颜头顶上响起。
靳颜猛地一颤,睁眼,便看见了夜色之中,对面人还是带着面具,声音里带了掩饰不住的怒意。
他看着对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对方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拽着他手臂将人提上来:“就这么盼着早点病死?”
“还是说,就这么怕脏?”
靳颜懵了。
今个儿他也是动了情绪,才忘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