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慰地看着小唐,张剑东对她的这番调查结果还是满意的。
不过,他感觉自己心中有几个疑团,必须要问明白。
“首先,溥恩是满清皇族,他姓爱新觉罗无疑。可是,为什么他的儿子却姓金?”这是张剑东的首要问题。
这可不是个窥探人家家族隐私的“八卦问题”。它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如果金玉堂这个“儿子”是溥恩认领的“义子”,那么二人之间便没有血缘关系,进一步说金玉堂这个所谓的“儿子”对于案件的发展将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小唐眉角一挑,调皮地笑了起来:“溥恩,姓爱新觉罗不假金玉堂,姓爱新觉罗也无疑。”说完,就看向了张剑东,似乎想让领导自己领会。
“爱新觉罗?金玉堂?”张剑东无论在心中怎么说服自己,但都感觉这个名字非常奇怪,不符合常理。
于是,张剑东的表情有了些许难看。
“这个金玉堂,其实本名应该叫爱新觉罗?毓堂。不是金玉满堂的玉,而是钟灵毓秀的毓,这个字也是宗室族谱中排在溥字辈后的,这一点没有疑问。”小唐看看依旧不明所以的领导发作,赶紧自觉地继续补充,“但是,满人不太习惯用自己的姓,所以金玉堂的名字就叫作毓堂。”
张剑东略微点点头,示意小唐继续介绍。
“当时时局混乱,很多清皇族后人为了避免麻烦,都将自己的姓氏汉化。这期间,在北京的满人,多改姓为金。所以爱新觉罗?毓堂,就被改名为金毓堂。又考虑到毓字在当时是皇族排在“溥”之后的辈分,几乎是宗亲专用字,汉人中用得极少,所以辨识度太高,太扎眼。于是毓就被改为玉。就这样爱新觉罗?毓堂,最终成了金玉堂。”
“一个名字中,竟然还有这么多周折?!”张剑东在彻底明白的同时,也颇为感慨,“曾经,大清鼎盛的时候,一个皇族身份是那么的招摇!满人都会在腰间系一根黄带子,以彰显自己皇族的崇高身份。可大清灭亡之际,大家都对皇族身份唯恐避之而不及。不要说抛弃了那跟招摇的黄带子,即便是姓名,也要尽可能与皇族撇清关系。历史就是这样,将一批人高高捧起之后,又将他们狠狠的抛落在地。”
内心一番感慨之后,张剑东不禁夸赞了小唐,“你的工作很细致。这么曲折的名字考究,都能被你摸得这么透彻!”
“张队,您可别夸我了。这些可都是邝大业教授告诉我的。如果是让我自己了解,估计现在还在原地转圈呢!”小唐从不揽他人之功,她说的也是实话。
“邝大业教授提供了当年这位金玉堂的联系方式了?”张剑东急切地问道。
不过,从小唐的表情上,张剑东对答案不敢抱有太大希望。
“邝教授说了,当时他找金玉堂非常方便,因为他们当时都是国立中央大学的学生,只不过一个是历史系,一个是建筑系。可是,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各自毕业后,二人的联系也就迅速淡了下来。后来,随着溥恩的去世,他们彼此之间也也彻底失去了联系。毕竟那时不像现在这样有手机联系,甚至还可以用各种社交软件。天各一方后,一旦联系断了个三五年,就基本再也没有重新联系的可能性了。”小唐不无遗憾地说道。
“你的想法呢?”张剑东锐利的眼神盯向小唐。他一向喜欢带着方案来找自己的下属,而小唐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刑警。
“张队,我们有个途径,可以尝试一下。”小唐神情有些严肃,显然她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这个途径,并不敢抱有太高期望,“那就是通过那个给邝教授介绍金玉堂的唐老板来试图找到金玉堂的后人。邝教授跟我说,那个唐掌柜经营的铺子现在还在。名字叫墨金斋”
“墨金斋”,张剑东拧着眉头,一字一句地重复着。
“我了解过,是取惜墨如金的意思。唐掌柜相信古籍中的每一个文字,都具有堪比黄金的价值。”小唐以为张剑东对唐老板的铺子名字好奇。
“我想起来了,这个铺子就在韦大满开的小旅馆前面。”原来张剑东觉得“墨金斋”的名字有些眼熟,这会儿想起来,在侦办韦大满的“传国玉玺”案时,就是从“墨金斋”门前绕到后街,进入到韦大满的小旅馆的。
“没想到,我们两年后的工作,竟又要回到两年前的起点。”小唐很了解张剑东下一步的打算。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去一趟墨金斋!”张剑东说完就带领小唐赶往岱山鼎鼎大名的古玩街。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两人一会儿就到。古玩街是从一个繁华的是商业街尽头拐进来的,与商业街的人流涌动相比,这里就明显有些“荒凉”的意味了。“张队,这好歹也是全国闻名的古玩街啊,人怎么这么少啊?”小唐感觉这里的人气与它的名气不相称。
“这你就不懂了。”张剑东像个专家似得边走边说,“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呢,每天有无数笔交易?古玩这个行当,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而且行有行规,每个铺子里也都很安静,真正作为行家的买家和卖家也都是非常理性的。每一件古玩的价格都是保密的,买卖双方都绝对不会像买菜那样吵嚷着讨价还价。这会被视作对古玩的不尊重,会破了行业规矩。”
说着,刻有“墨金斋”三个字的牌匾就在头顶了。
二人推门便进。
铺子不大,光线略显昏暗。张剑东知道,相对于拥有高科技特殊灯光的大型现代化博物馆,民间的这些古董铺子,为了保护文物,尤其是古籍,都不会开很多灯,以最大程度减少灯光对纸张和文字的破坏。
一股股沁人心脾的古旧纸张和墨迹的味道,随着呼吸,飘入鼻孔。这种味道,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放慢了脚步、放轻了脚步。
铺子打扫的非常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