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一贯喜欢揭穿别人的谎言,此刻在墨金斋,自己的意图一下子被人戳穿,张剑东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刑警,竟然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但是,张剑东并没有急于应答。以一种非常礼貌的微笑,等待着老人的解释。
“来买古董的人,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行外之人,没有明确的目标,看上什么就顺便买什么。可是,你们形色匆匆,直奔我的报纸区域。显然,你们不是这第一种人。”老人看着满脸惊愕的张剑东和小唐,继续说道,“这第二种,就是古董圈内之人。但你们又明显不是这第二种人……”
小唐有些忍不住了,“老人家,你为什么说我们不是圈内的人呢?”
“因为不曾相识啊!”老人说完,呵呵一笑,继而解释道,“古玩行当,人员往来鱼龙混杂。可是,我这个铺子极其冷门,圈子极小却又比较封闭。而我这个人,又偏偏对见过的人过目不忘,我敢确定之前我从未见过两位。”
老人的这一番解释,透露出老人的一番坦诚和不故弄玄虚。
“所以,两位既非外行又非内行。那么你们来我的铺子,就一定是另有所图的。”老人的洞察力和判断力让身为刑警的张剑东感到敬佩。
“其实,最关键的……”老人品了一口茶,仍然不紧不慢地说:“两位身上有一股英气。这种气质,比人超脱,比文人决绝。”看着目瞪口呆的张剑东和小唐,老人右手一抬,指着眼前的茶水,“所以,年轻人,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来了我的小店,就客随主便,停下脚步,品口茶,慢慢聊聊如何?”
唐掌柜一席话说地自信而果断。
张剑东心悦诚服地笑了笑,然后给了小唐一个眼色,两人便各自找了个位置在老人对面坐了下来。
“本人呢,是这个铺子的掌柜的。祖上姓唐,父赐贱名,曰虚谷。看年纪,应该虚长两位几岁,若不见外,贵客就叫我老唐吧。”老人大方的自我介绍着。他的语言中,带有明显的民国气息。
老人一双眼睛,在这比较昏暗的铺子里,竟然炯炯。
凭直觉,张剑东相信,今天这一趟一定不会空手而归。于是,张剑东和小唐各自将警官证掏出,亮明了身份。
“哦?警察?”唐虚谷老人虽然之前早已看出两人不是一般的主顾,但显然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警察。
不过,老人也没有太吃惊,“我这里上次来警察,还是30年前的事情呢。”
“唐老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做生意。这次冒味前来,主要是因为有一个重大案件,需要您协助。”张剑东面对这样一位老人,表现的非常客气。
“谈不上打扰。”老人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张剑东便表示自己是从邝大业教授那里得知,早年间“墨金斋”曾经跟金玉堂有过往来,并希望唐虚谷提供金玉堂的相关信息。
“小邝啊?这个家伙最近可好啊?一晃几十年了,好久没联系了。”唐虚谷淡淡问了一句。仅这一句,就将唐虚谷和邝大业之间的那种亲密关系暴露无遗。
“小邝?”小唐忍不住笑了一声。邝大业就是当今历史学领域的一座不可逾越、只能仰视的泰山北斗。任何人在邝大业面前都得恭恭敬敬称呼“邝教授”。没想到,万人敬仰的“邝教授”,竟然是眼前这个老人口中的“小邝”,小唐感觉有些滑稽。
张剑东则听得出来,对唐虚谷而言,自己的故交远比张剑东的案情重要。
“唐老先生,邝大业教授现在非常好。还托我们向您问好。”张剑东替邝大业送了个顺水人情。
“教授?他是教授了?!好啊,不出我所料,果然是有出息。”唐虚谷非常高兴,似乎自己就是邝大业的恩师似得,“他年轻的时候,可是没少从我这里获取独家、权威的历史资料啊。”
一听到唐虚谷提到“历史资料”,张剑东赶紧借着这个话头,把话题引向正轨:“唐老先生,当年邝教授从您这里获取的资料,应当就包括通过金玉堂找到他的父亲庆郡王溥恩吧?”
张剑东的一席话,唐虚谷脸上瞬间没了表情,似乎他的灵魂已经飞回了40年前。
而张剑东此时的心也紧张到了极点,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此年龄的唐虚谷是否还能记得当年的金玉堂,这尤未可知。尽管唐虚谷刚才表示自己的记忆力很好,但是,毕竟眼前的唐虚谷已近百岁,对于半个世纪前的事情,到底能否记得清楚,谁心里都没有底。
如果不记得了,那这条宝贵的线索可就彻底断了。
于是张剑东和小唐期盼的目光一齐射向唐虚谷。
“金玉堂”老人并没有太在意两位尽管的情绪,而是自顾自地半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念着这个名字,“他可是满清后裔中,不可多得的有志之士!”
老人的这一番话,让张剑东一颗悬着的心,平稳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