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去日已远,岁月忽已晚。”再想到这句诗,她已泪流满面,来不及计较自己的软弱,一味沉在了那感情中,凝望此夜是孤逢。
“简之……”她颤颤地唤了一声,这是吕夷简的字,从前就用的少,唤的人更少了,如今已是没有了。
吕夷简走上前去,将一块两寸见方,烁烁玲盈的金锁片挨着她的手放了下去,指尖在空中顿了一顿,随即又板直了身子,兜转身,惯作冷淡地说道:“明韫已经长大了,现在是睿思殿的侍卫统领。”
她忙拾过锁片来看,这是一块生辰牌样的轻巧锁片,两面边缘处都流踱着细致的跹云纹,一面刻着明韫的生辰八字,劲瘦的字体出自二十年前的吕夷简一面是一联五言春服桐花细,初筵木槿芳,清娟澹若,折笔留峭,当是从前的孟非槿手书的了。这是明韫襁褓时贴身带着的,她自然熟悉。
豆大的泪珠不绝地落到那锁片上,吕夷简僵直在那里,双眉蹙的更深了,他心下也有什么东西在变化着,明目张胆地舛涌着,如割如绞。
“槿娘,同我回去吧。”半晌,他方说道,一面向后退了数步,冷傲的声吻中流露出了些许钝痛:“我,过往不咎。”
“呵。”她身子一软,就匍到了状态上,一边脸抟在双臂里,带着哭腔,依依地,望天道:“你以为,还回得去么?”
“至少。”他缓缓地侧过了身子,仍然凛傲轩昂地,也仍然,落寞:“你还可以回到明韫的身边。他很想你。”
“我说的是更从前,我们,更从前。”她说着说着,渐渐无力。眼神空洞地逗留在梁栋间,那梁上的缠云缠花也仿佛动了起来,画着画着,着色又褪,直向过往去重叠,她亦同这心曲一道,悸然又落。
“是你自己走的。”到底还是负气,他沉着气拔步走了,水精帘在她身后重重地一荡,她心上猛地一惊,根本避不开。
“是你……”孟非槿轻声喃道,仍是不肯服气。
她缓缓地走到窗边,伸手去掀帘。他已走了出去,华氅之下清萧的背影,行走之间亦有了些微顿挫的迟滞,方才没有注意到的。天边只有微渺的一角月影,落在溶了雪的路上,一身霜寒。
他越走越远,终于不见了。她迟迟方落下帘子,想着那霜寒,心上也坍塌似的,融尽了积年的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