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越来越接近地面,吕湘英甚至已感觉到从外面吹进来的风。负十层至地面没有电梯接驳,只能一步一步往上走。有时候,通道宽敞得能容得货车驶过,有时候却狭窄得连人都得侧身而行。这里本该布满了杀人的陷阱,通道楼梯随处可见遗骨在此的人畜,然而吕湘英等人却从未触发过,这可能是因为他手握重要人质,海婴唯恐误伤误杀,故提前先将陷阱一一关停。
其实,要从负十层走上地表,确实与攀山无异,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路并没有那么陡峭,但亦让久困的吕湘英和汤兰渐感不支。尤其是汤兰,拖着肥胖的身躯长时间爬楼梯,无异于托着个巨大包袱,爬得她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也不知道爬到第几层,汤兰忽然停下脚步。众人以为她要休息,不料她却颇神秘地跟吕湘英说:“你听见了吗?”吕湘英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果然听见了让他喜出望外的声音。
“是雨声!”他兴奋地叫道,“是雨声!我们终于快到地面了!”
连汤兰也破天荒地表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脸上挂起了不知多久没有向人展示过的由衷的笑容。那种重获新生与自由的感觉,竟比起在“逐日”号上大难不死更令人酣畅。
吕湘英当即催促众人前进,心里面还打算到地面后一定要好好淋上一阵子雨,一解久困的郁闷。不想四下里突然冒出一阵低沉得让人耳膜发胀的声音。
“恭喜啊。”广播赫然传来了哈托葛的声音,“从来没有人能像你们这样,挨层挨层地爬完了整个蜂巢,今后估计也不会再有。难得啊!我常听说你们人类十分擅长创造历史,我本来是不信的,但现在我信了。”
“以后还有更多对你们鬼鸦来说是黑历史的事要发生,”吕湘英挑衅着说,“好好体会吧。”说完,举步便走。
“等一下。”哈葛托叫停了他,“你走错方向了。你要的汽车、武器和食物,不在那里。”
吕湘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我就从这里出去。”他笑着说,“要是我的东西不在这里,你就派人送到这里好了。”说完,也不等哈葛托回应,便押着潘德念走了。他觉得哈葛托肯定要气坏了。
走没多久,他们便发现地面越来越湿且处处积洼。在一条楼梯上,雨水连绵不断从往下流,积水已然没过脚踝。清凉的雨水如为吕湘英和汤兰的注入了兴奋剂一般,不由得脚步加快,踏得水花四起,没走多久,他们便来到一条倾斜的道路上。
这里黑得就算人们面贴着面也看不清楚,除了能听见水声自高往流急湍流淌,根本无法分辨方向。正当吕湘英伸手四处摸索的时候,道路上突然亮起了应急灯。在既惨白又惨淡的光亮下,吕湘英等终于看清楚,原来这又是一条管型隧道,应急灯沿着隧道两侧每三米一盏,直挂到隧道的视线尽处。
隧道中央是一条宽约两米的下水凹槽,此间正哗啦啦地泄着涝,吕湘英沿着水槽的上游方向望去,远远便看见隧道的拱型出口。他与汤兰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押着潘德念及邓冠勋爬坡而上。
将到出口之际,隧道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橘黄色的车头大灯照亮了隧道出口,惨白的应急灯顿时变得暗淡无光。吕湘英和汤兰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勒紧了潘邓二人。吕湘英紧盯着前方隧道出口,汤兰则面向隧道深处倒着往出口走,以防被海婴两面夹击。
这时候,一个身披雨衣的身影出现在隧道出口处,看见吕湘英等人后,便摘下兜帽,露出光秃秃的一颗脑袋,正是尤凤仪。
“赶紧的。”她沙哑的声音在隧道中回荡。
吕湘英突然放缓了脚步,他担心海婴已派人在出口处埋伏,就等自己以为要逃出生天的时候,杀自己一个猝不及防。为此他心生一计,把邓冠勋也交由汤兰控制,“待会儿我先出去,等确定安全了,你再押着他们出来。”他一面跟汤兰说一面戴上之前从警卫兵身上取来的木马仪,纳查瓦的记忆能告诉他这个该死的仪器要怎么使用。
二人依计而行。吕湘英一步步走向隧道出口,并喝命尤凤仪后退。走出隧道后,他启动了木马仪的热成像功能,却想起大雨极可能影响热量的探测,遂改为夜视功能,在一片惨绿的视野下四处顾盼。
“怎么?不舍得走吗?”尤凤仪沙哑的嗓音在雨声中传来。
吕湘英没有理会他,只顾着寻找周遭的端倪。他先是发现海婴给他安排的车是一辆普通的五座轿车,就是开着车头灯照着隧道的那辆,而紧跟其后的,是另一辆没有开车灯的七座面包车,若不是戴着夜视功能的木马仪,他根本不会察觉那辆面包车。
按照之前的约定,吕湘英应该与潘德念乘坐五座轿车,而邓冠勋则与汤兰乘另一辆车跟着,直到吕湘英认为安全的地点才交换人质。但吕湘英又怎会想到,他们竟然要开一辆七座面包车跟着自己。
他指着那辆面包车跟尤凤仪说:“那车里面坐着几个人啊?”
“就一个。负责开车的警卫。”
“让他打开车门看看。”
尤凤仪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神情说不出是冷漠还是鄙夷,回头冲面包车说:“开车门让吕船长检查。”
警卫兵依命而行,吕湘英绕着面包车检查了两圈,确认车上没有猫腻,然后又问尤凤仪:“我的食物净水和武器呢?”
尤凤仪指了指轿车,“都在里面。”
吕湘英打开车轿车门,发现后座放着一个手提式旅行袋,打开一看,里面有手枪两柄,对应的弹匣十个,不知名罐头二十个和四瓶加起来共约八升的食水,还有一份2045年版的上海地图和一柄手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