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吕湘英问。
“车尾箱还有。”尤凤仪回答。
吕湘英于是打开车尾箱,但里面的并不是什么食物武器,而是两罐应急装汽油。他也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提出加码的时候,只好默默接受。他取出旅行袋,径直走到尤凤仪面前,然后伸手往袋里掏。尤凤仪和警卫兵以为他要掏枪,当场就紧张起来,迅速从腰间拔抢指向他。吕湘英睃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只从旅行袋里掏出其中一瓶水,“我看你都渴了,喝一口吧。”
尤凤仪马上就意识到他为何要让自己喝水,同时亦觉得被耍了,愤怒地从他手上接过那瓶水,拧开咕嘟咕嘟连喝了两大口,然后将水狠狠塞回旅行袋里,骂道:“你这多疑的猴子!”
吕湘英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却提着旅行袋走向面包车。
“你又想干嘛?”尤凤仪不耐烦地问道。
“我想开这辆面包车。”吕湘英一面说,一面将旅行袋丢进面包车,又把两罐汽油都拿了过来,并仔细检查车里车外,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便命令警卫兵将轿车驶开隧道口。警卫兵见尤凤仪对他的命令没有表态,只好依他所言而行,将轿车驶开。吕湘英随即跳上面包车,将车子侧停在隧道口前,然后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呼唤汤兰等人上车。
行至车门前,邓冠勋收住了脚步。“按照约定,汤小姐应该与我同车。”
汤兰倍感错愕,因为在他们谈条件的时候,她仍处于昏迷状态。
吕湘英沉吟片刻,暗自思忖如果此时自己说“不”,将会引起什么后果。
不料邓冠勋早就替他想好,“这事你不用花心思了。如果你不遵守约定,这整个交易就会失衡,风险将会全部集中在我方。我敢用我的性命担保,我立宪派一定会宁愿孤注一掷,也不会接受这种风险失衡的交易。”
尽管他言辞中颇有威胁的意味,但吕湘英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是在提醒自己。
他没有正面回答邓冠勋,而是转与汤兰说:“这是在你还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谈好的约定,否则他们不会甘愿放我们走到这里……”
“明白。”未等吕湘英解释完毕,汤兰便已打断了他的话,“我相信你,我跟他们坐同一辆车就是了。”
吕湘英感觉到他与汤兰已经形成某种不需要过多言语彼此就能心照不宣的默契,心窝油然生出一股暖意。“放心吧。”他对汤兰说,“我们既然能在逐日号上同生共死,到了这里一样可以。”
汤兰没有再说什么,只将手上的枪交给吕湘英她知道自己与邓冠勋等鬼鸦同车,其实就是去充当人质,所以对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带着武器然后径往轿车走去。
到了这种时刻,他们只能豪赌一把。
正当所有人都上了车,眼看就要驱车离去的时候,隧道的广播响了。
哈葛托最后的赌注,终于要摆上赌桌。
“各位请稍等一下。”随着哈葛托的声音在四周回荡,隧道里缓缓走出数人。吕湘英仔细看去,见有两名警卫兵各推着两张轮椅走来,而轮椅上亦缚着两人,赫然就是严黄和身怀六甲的洪冬梅,正一脸惊惶地打量着四周的人和物。吕湘英一眼便知道哈葛托想要打什么主意。
“吕船长,我想跟你再谈一件事。”哈葛托的声音尤如一只野兽在海洋深处低鸣,“还记得你的朋友吗?如果你现在就将我兄长和马百拉放回来,我可以让你们所有人安全离去。”
“你真会挑时机啊。”吕湘英紧咬着牙,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定夺。
“吕船长万勿见怪,我也是不久前才想起来。对于我这个提议,你意下如何?”
吕湘英看着严黄,严黄也看着他。吕湘英从他的神情看得出他十分惊慌,脸上还残留着涕迹泪痕,嘴里不停呢喃着“救我”,这最起码让吕湘英知道他的神智是清醒的,至少他知道海婴拿他来和自己交换人质。然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却异常陌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彼此曾经历过什么。此刻吕湘英在严黄眼里,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而洪冬梅则表现得冷静许多。她认得吕湘英,也清楚目前是什么情况。她只含着泪,看着严黄,后者也察觉到她的凝视,转脸看了她一眼,又立即回过头来看吕湘英。吕湘英从他的眼神得知,他连自己的妻子也不认得了。这个可怜的光头胖子又怎会知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社会关系,竟然不是由他自己去建立的。
吕湘英同样纠结。他心中也是千愿意万愿意去救这一对夫妻,尽管他与严黄的关系是与哈葛托建立的,但他已不可避免地将哈葛托扮演出来的严黄看成是严黄本人。戏是假的,情是真的,他确实打心底里将那个满嘴脏话的胖子看成是自己的朋友。而且,洪冬梅还怀有孩子,救他们俩等于多救了一条小生命,这在某种程度上,能弥补当初年沐盈堕胎对他造成的自责和遗憾,因为他总觉得没能救下自己的孩子是一种罪责。
他的这种纠结正是哈葛托想看见的,但他不会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
“咱们不能这样白耗着,”哈葛托说,“我给你一分钟决定吧。另外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这两个人类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如果你不接受这个提议,我只好非常遗憾地将他们清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