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野兽逻辑(四)(1 / 2)倒影——影子傀儡首页

“然后啊,事情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发生的。”霍竞凯接着说,“在我刚升初中的那一年,也就是二零三七年。没错,就是那一年。有一天,我爸和几个同事在家里聊天,没成想让我听见。内容大概是说,他们收到了一个任务通知,说是要统计什么来着,结果统计报告出来之后,他们被严令不准向外界透露。他们是在商量要不要铤而走险,向全社会公布那份报告,还说国外好像也有类似的报告,如果联合国外的科学家一起公布,会更有说服力。结果呢,直到事变的那一年,这个报告也没有见天。”

“那是什么报告?”梁叔不禁眼前一亮。

“你先别插话,听故事得留点悬念才精彩。”霍竞凯见他来劲了,多少有点满足,“接着没过一个星期,我爸就死了。是不是很套路?知道关键信息的人都活不久,哈哈。再之后,一帮自称是国家安全部的家伙突然闯进我家,把我爸平时工作的电脑,文件,一股脑儿全部收走了,说是我爸的工作涉及很多机密,如今人不在了,这些机密就得交回国家管理。但是,跟我爸开会的那几个人,却都安危无恙。他们都有出席我爸的追悼会,可一个个看起来都很那个……那个……那个成语怎么说?就是看起来都很害怕的样子。”

“惶恐不安?”

“不是。”

“人人自危?”

“也不是。还有一个更形象的,什么什么蝉来着?”

“噤若寒蝉。”

“对,就是噤若寒蝉。啧啧,老头,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

“别扯别的,你接着说。”

“行。”霍竞凯一面说一面将货车驶出高架路的引桥,“我爸的那些同事,都跟我说我爸是个英雄,但怎么英雄了却只字不提。我问我妈,我妈也不说,可能是因为我年纪小,怕我不能理解。直到我升高中的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跟我妈再聊起我爸的事,她才跟我说,我爸当年是被杀鸡儆猴了,至于是为了什么事,我妈也不知道,我爸的那些同事也不愿说。然后高二那年,我妈因为伤心和劳累过度,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就说要离开这个伤心地,我们母子俩就从天津老家搬到上海。幸好我爸留下些钱,够我们在上海市中心置一套房子。搬了之后,我爸的一个同事经常来探望我们。他是个鳏夫……”

“那他估计是来追求你妈的。”梁叔说。

“不然还能为啥?我妈可是个大美人。”霍竞凯的自豪炮弹再次发射,“他看上了我妈,每十天半月就来我家一趟,把我也弄烦了。但在他的悉心照料之下,我妈的精神也一步步恢复,两人的关系也有了进展。我就透过这层关系,去套他当年我爸是为什么死的。他却只给了我八个字,享受当下,莫问未来。而那家伙在生活上也确实落实了这八个字,他几乎不会储蓄,赚多少钱都跟我们母子俩到处挥霍掉。托他的福,我也在事变前三年,把全国的一些知名城市和旅游景点统统游历了一遍。

“可他最终还是没把秘密守住,我知道守秘密很累的。有一天,我们正在呼仑贝尔草原上骑马。他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游历了那么多地方,却一直没有出国。我当然不知道呀,而且少年心性,玩多了自然会忘了伤痛,哪会管那些有的没的。他就跟我说,是时候让我知道我爸的事情,让我铭记我爸的为人,不然他会觉得亏欠了我爸。他说,我们之所以没有出国旅行,是因为像他还有我爸那样的,工作涉及国家机密的人,是被严令禁止出国的。而我爸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在社会责任与政治需要之间选择了前者。

“你听啊,故事又要开始变得套路了。在此之前我对我爸的死简直一头雾水,正当我因为高质量生活而渐渐释怀的时候,却被告知我爸是个义薄云天的人民战士。他跟我说,我爸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坚持要将当年一份极可能引起全社会恐慌的报告公之于世。听着,重点来了。那到底是一份怎样的报告呢?原来那份报告的内容,只陈述了一个事实

“人类将要灭绝了。”

梁叔听了他一大堆家庭往事,快听得灵魂出窍。好几次想打断他,却见他说得津津有味,也就耐着性子听下去。直到现在,他才听到事情的核心,旋即眼前再亮,问:“怎么就灭绝了?”

霍竞凯回忆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报告上说,中科院抽检了很多动植物,发现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存在着不同种类的仅针对人类遗传特征的合成病毒,包括你刚吃的淮山。这些病毒要么会使人体免役系统出现缺陷,要么会使人不孕不育,同时还因为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性质原谅我当时没听懂那些专业术语导致相关的药物研发严重受阻,而且从多年来的抽检报告可以看出,制造这些病毒的人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改良这些病毒。如此一来,病毒的升级和药物的研发就成了此长彼消的关系,前者把后者远远甩在身后。

“我当时就表示质疑了,说我天天都在吃那些东西,不见我有什么病。他就说,那些都是极其慢性的病毒,而且具有极强的累积性和遗传性,并透过遗传因子和染色体传染给下一代,直到回天乏术为止。就像你累积了病毒遗传给你儿子,你儿子又累积了再遗传给你孙子,现在你孙子身上的病毒,少说是你的几十倍。就拿阿昆那小伙子说吧,他现在虽然有能力让女人怀孕,但到了他的儿子,估计就悬了。就算他儿子也有这个能力,等到了他的孙子,应该就彻底没戏了。那些病毒就是这样一代累积给一代,就像你所说的精神传承一样传承下去,而且下一代还不能拒绝。”

听着霍竞凯的话,梁叔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脸上的皱纹和将他脸庞一剖为二的疤痕拧成了一座深邃的迷宫,而他的思绪正困于其中。

霍竞凯的语气仍然像个说书先生一样抑扬顿挫,似乎浑没当成一回事。“然后我就问,为什么不去抓住那些制造病毒的人?他当时也表示不清楚高层的决定。但到了今天你我都知道,当年的所谓高层就是如今天天端着枪追杀我们的人,他们透过政治手段斩断了抗病毒药物的研究资金,人没钱了,谁还会干活。虽然中途有些不知死活的人自资启动研究项目,但他们的结果我不说你都能猜到。所以时至今日,那些病毒已经进化了个版本,但药物研究仍未起步,打个形象的比喻,病毒现在就像是辆坦克,药物就是你手上的一块泥巴。所以我才说,人类的未来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们现在再怎么努力都已经晚了。只要两代人之后撑死三代人家不用亲自动手,我们都会在这星球上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