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野兽逻辑(完)(2 / 2)倒影——影子傀儡首页

“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被你吓到了。”聂纪朗从办公桌上拿起了匕首,“不过我有另外一个想法。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我就割了你妈的耳朵,再不好好回答,我就割了她的鼻子,接着就是嘴唇、眼皮、眼睛,直到你再也认不出她是你妈为止。”

“你敢!”年轻女子威胁道,“你要是动我妈一根汗毛,我一定会把你的皮给生剥了!”

“啧啧,还不赖嘛,看来是块硬骨头。”聂纪朗回头看了一眼梁叔,“既然是硬骨头,我倒想试试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硬。这位大娘,咱们换个方式吧。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我就割了你女儿的耳朵,接着就是鼻子、嘴唇、眼皮、眼睛,直到你再也认不出她是你女儿为止。”

“妈!别听他唬您,他不敢。”

“那就试试吧。”聂纪朗走到年轻女子身后,把匕首架在她的右耳上,“大娘,听好了。你们到底有多少人?”

年长妇女一脸哀求的看着聂纪朗,几度欲言又止。“妈,您不能说。就让他割吧。”

“想清楚了。三,”聂纪朗开始倒数,“二,一……”

“五六十人!”年长妇女终究还是没顶得住巨大的压力,说了出来。

“妈!您怎么这么容易被人吓倒啊!”

“俺不能看着他割你耳朵呀。”

“这么多人啊。”聂纪朗继续问,“年龄是怎么分布的?武器又有多少?平时在哪里生活?”

“年轻力壮的大概有三十来人,基本都有枪,俺们营地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下水道里。”年长妇女继续说。

“那你们是第几次来这里?”聂纪朗问。

“第……”年长妇女突然不说话了。她似乎意识到,如果她说第一次,聂纪朗就会怀疑既然住在附近,怎么今天才来如果她说不止一次,聂纪朗又会怀疑,既然以前来过,为何今天又来。

梁叔也留意到,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脸色开始难看了。

“演技不错。”聂纪朗说,“但撒谎的本事不怎样。”

年长妇女终于哭了,没想到刚刚十分硬气的年轻女子也凑到她身旁哭了起来,声声凄楚,像是哀悼自己快要终结的人生。这世道要是落在陌生人的手里,其实就跟被宣判死刑没什么区别。能活到今天的人,都十分明这个游戏规则。

聂纪朗将桌面上的装备全部收走,并示意梁叔出门再谈。二人走出了办公室,聂纪朗问梁叔,“怎样?你看她们是人还是鬼?”

“看样子像人多一点。”梁叔说。

“那你也回答一下我刚刚问的几个问题。”

梁叔思考了一下,“他们人应该不多,我猜测在十人以内,哪怕真如她所说的有五六十人,估计也是分开生活的,不然目标太大,容易引来鬼鸦年龄分布也应该偏老的,不然不会一个老女人也得出来冒险至于武器估计还是有一点的,但弹药应该不充足,这从她们的两把手枪的弹匣子弹不满,数量却一致可以看出来至于住在哪里,我寻思应该是挺远的,来这里也是第一次,说什么住在这附近的下水道,无非就是想骗我们以为她的人能来得及营救,除非说她们是最近才住在这附近的,但这大可以直说,不至于因为一时反应不过来而被你一个问题问破但是她们有别的同伴在附近这一点基本可以确认,因为常笑听见他们用对讲机说过话,那型号大概就是方圆五公里的传输范围,但我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人。我想问一下,这两个女人抓了多久了?”

聂纪朗掏出一只机械表看了看,“快两个小时了。”

“那就是我跟霍竞凯回来之前。”梁叔琢磨了片刻,“她们的人在她们被抓之后,有试过用对讲机联系她们吗?”

“没有。”聂纪朗摆弄着那部从她们身上搜来的对讲机,“这对讲机我一直开着,但没有收到任何联系,反倒是我有尝试联系她们的人,只是对方没有回答。”

“那就不对了。”梁叔突然感觉这事有蹊跷,“既然你联系过他们,那他们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人出事了。如果他们有谈判的意愿,怎么说也得回应吧。”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聂纪朗说,“我还想过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我们,只是一直在暗中观察。刚才我作势要割那年轻的耳朵,就是想验证一我这猜测。如果他们真的在暗中观察我们,眼瞅着我要伤害他们的人,按理谁都会马上联系过来吧。然而却没有。”

“等下,事情又好像不是那么简单。”梁叔皱着眉说,“她们俩来这里是真的为了寻找物资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聂纪朗愣住了。

“你想想刚才你用一个什么问题拆穿那老女人的谎言。”梁叔接着说,“你是问她,她们是第几次来这里。这个问题从表面上来看,就是不管她回答来了多少次,都似乎与她所主张的她们住在这附近的这一件事存在着矛盾。可是,你想象一下你是那老女人,如果她之前所说的什么有五六十人,三十多青壮,而且每人都配备了武器真的是在撒谎,那为什么在你问她来了几次的时候,却不撒谎呢?”

“你不是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吗?”聂纪朗说,“我看她不是不撒谎,而是她觉得这个谎圆不了之前的谎。”

“这也是我一开始的印象,”梁叔说,“但我现在有点不太相信,一个连这么简单的谎言都没能编好的人能活到现在。你想想,这真的是一个很难编的谎言吗?我估计你随随便便都能编出好几个,所以她要是想圆过去,理由多的是。但为什么”梁叔着重地顿了一顿,“为什么她会被这么容易就能圆过去的问题给问得哑口无言?”

“虽然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反应这种事很不稳定的,有时候一紧张就什么都忘了。”聂纪朗说。

梁叔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能认同。“如果只把事情顺着来想,那似乎很合情合理。”他一面说,一面把耳朵凑到办公室的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却仍只听见她们的抽泣。“她们俩来这里找物资,被常笑逮个正着,按照目前这世道的生存法则,她们会料想到自己凶多吉少,所以为了保命,她们只能声称自己背后有强大的人力物力,不料被你识穿,心理防线崩塌,最后十分人之常情地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她们把作为一个女人的最初的逞强,和最后的软弱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这放在太平年代,我是会相信的。但是,如果她们的性情真的就像她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你觉得她们能活到现在吗?”

多年来,梁叔不管揣测什么人,他思考总不会离开一个主题,对方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相信,能活到今天的人,无论是能力还是意志,都必须是万里挑一的。只有这种人才能不管面对什么困境,都能找到应对的办法。而那种动辄手足无措,听天由命的家伙,恐怕早就尸骨无存。

关于他的这种观念,聂纪朗也有某种不谋而合的想法。这些年,他为了生存干尽了丧尽天良,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每当他遇见什么人,都总会觉得那是自己的倒影,只要想想自己做过些什么,人家恐怕亦同样做过些什么。久而久之,他从其他身上人发现,这种想法早已取代了与社会一同崩塌的道德体系而成为新的普世价值观。或者说是更原始的普世价值观。文明的倒退不仅表现在可见的事物上,还表现在不可见的思想里。

“那你有什么结论吗?”他看梁叔的目光中透露着某种谦逊。

“有。只要你把这事情反过来想。”梁叔语气凝重,“她们的软弱是假装的,为的就是假装自己被识破,由此间接地骗我们相信她们所宣称的强大的人力物力是假的。如果我们相信那是假的,就不会对她们的人有所警戒,就更不会怀疑她们来这里的目的。要是这种猜测成立,则说明那老女人至今除了被我们识破是假的之外,其他都是真的。他们真的有五六十号人,真的有一半以上是青壮并且个个有武装,他们真的就住在这附近,而且这栋大楼他们已经搜刮过很多次,但她们这次还来也确实是为了寻找物资,只是他们想要找的物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我们。”

天空中传来了轰轰雷声。那场持续了一个星期,每逢日落便至的暴雨像是为了履行某个承诺一样如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