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海滩之上。在船头营帐前烹煮食物的船员,开始端着大木碗,分发给刚刚走下船的战士。
有的战士站立在火把周围,一手端着木碗,一手从碗里抓握食物塞到嘴里;有的战士则成群围着火堆有说有笑,小小篝火的火光,照亮了十几名战士的脸庞。
站在营帐外警戒的战士却一直穿着战甲,而且视线不敢离开远方,不过他们还是会偷偷回头看上几眼,因为有些战士又讲了几个粗鄙的笑话。
这一欢乐的景象,就好像他们忘记了刚刚死去的战友,似乎早已习惯了死亡。比起沉重地默哀,这些战士更喜欢围在一起,讲讲那些少为人知的,乐观笑话。
不过这些围绕火堆旁战士,并不无情。几个战士谈到了死去的战友,然后所有人就双膝跪地,围绕火堆,手拉着手,开始说起了祈祷词,尽管那些死去的战友,尸体也尚未掩埋。
一身怒气的南霍从船头正面夜幕中出现,有一名将盾牌靠在大腿边,他是一个扶着战矛昏昏欲睡的大鼻子战士,在睡意朦胧时发现了远处的南霍。发现敌影的大鼻子战士很紧张,马上拉住身边弓兵的手,小声紧张说道:“诶!诶!看那边!有个人影!”
一名满嘴烂牙的弓兵听见后,表现淡定,用安抚人的语气对着矛兵说道:“别怕,你慌什么,就一个人。看我射死他!”
一口烂牙的弓兵表现做作地,缓缓从腰间箭袋中取出箭枝,然后像训练似的将弓箭搭在弓弦上,又慢慢张开双臂,带着像是不屑一顾的表情瞄准,然后自然放开手指射击,箭枝瞬间从手指的束缚中弹射出去。
但是...没有射中,弓兵继续摆着做作地预备姿势,然后又用不屑的语气对大鼻子矛兵说道:“哦......是风大!我要再射一次!”矛兵眯着双眼,像是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弓兵。
做作的弓兵只是随便放出一箭,可是这一箭着实把南霍吓坏了!箭枝顺风从他眼前飞来,插在自己双脚前,好像这箭是被风推过来似的。
就在弓兵继续慢慢悠悠准备射箭的时候,南霍用双手手掌,摸了摸不断流下冷汗的脸庞,对着远处战士大道:“别射我!我是自家人!”
弓兵显然没有听清远处的叫喊声,依旧垂着眼皮,好像不屑的对身旁矛兵说道:“嘿!你看下,他在战吼了,这种场景哥哥我见多啦,他待会就会冲上来,看我怎么一箭射死他!”
惊慌失措的南霍举着双手,迈腿快步向前走着,同时喊道:“不要射我啊!自家人!”但是紧接着一支箭直接从他脸庞飞过,冰冷的箭头滑过脸庞耳垂,击伤了他。
南霍直接大叫一声‘啊!’,然后用右手摸了摸右脸耳垂,是很深的一道疤痕,再深一点就伤到骨头了!
南霍看着右手上的大片血液,激起了他的怒气,开始向着营地大步狂奔向前,同时大喊道:“不要!射啊!自家人啊!”
就在弓兵举起弓箭打算再次射击的时候,大鼻子矛兵用双手搭住了弓兵的手臂,然后对着弓兵,慌张地说道:“等下!你听......他讲的好像是白旱语?不要...射...自家人?”弓兵也放松了蓄势待发的弓弦,放下弓箭仔细聆听,没错!是白旱语。
但是弓兵又突然拉起战弓,对紧挨着自己的矛兵说道:“不行,所有船员都在营帐附近,这个一定是逃兵,看我一箭射死他!”
没等矛兵阻拦,一支弓箭又快速弹射出去,但是...这次箭枝却不见了踪影,没错,这弓兵箭术太差了。
没等弓兵继续搭弓射箭,南霍就飞速跑到战士眼前,他奔跑时,脚后跟带起阵阵沙土,他跑到士兵两步前双膝跪下,然后高举双手,像是快要哭泣地说道:“不要杀我,我...是自家人...”
撅嘴一脸不屑的弓兵绕到大鼻子矛兵身后,用双手搭着矛兵的双肩,畏畏缩缩地在矛兵耳旁说道:“一定是个逃兵!兄弟你快刺死他!”矛兵提起了盾牌遮盖身体,也有点害怕的提防着南霍。
南霍开始感到伤心,他眼眶湿润,微微颤动着双唇说道:“不要杀我!我...我是落难渔民啊!被...被风暴刮到这里...”
大鼻子矛兵被激起了同情心,试图安抚快要哭泣的南霍,他将战矛盾牌摆放在地上,甩开弓兵,然后搀扶南霍起身,帮着南霍清理衣布上的枝叶;同时不断发问。
矛兵问道:“落难渔民?为什么弄得如此狼狈?”
南霍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泪痕说道:“我...我...是野人!他们烧了我们的房子!”
矛兵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野人?你是说穿树皮裙的那些人?在哪?!”
南霍转身指了指身后木林,然后说道:“就在后面!”
这时大鼻子矛兵才发现,密林后面逐渐燃起了熊熊火光。
矛兵拉着南霍往营地中走去,对着刚刚吃饱的战友们说道:“各位看下森林!还有这位弟兄!刚刚敌人放火烧了他的屋子,可能很快就会过来了!如将领所说,敌人果然要夜袭!”
营帐火堆旁战士乱成一团,他们连火堆都没踩灭,匆匆跑上船,像以往一样哄抢武器盔甲,然后聚集到船头附近眺望。
一名刚穿戴好盔甲的将领,从船尾船舱内走出,他踩着木梯探出舱口。将领头上戴着刻有纹饰铁头盔,护颊与护颈之间发铁片延伸相连,护住耳朵,也有延伸保护鼻子的护鼻铁片条,像食指一样,微微带弧度外翻的铁片条。
将领只有头盔看起来是与众不同,他戴着头盔飘散长发,腰间系着宽刃长剑。
面庞青涩的将领穿过拥挤匆忙人群,来到船头最前方眺望。他看见月光下的本地武士们又开始聚集,又开始一个一个从林间窜出;不过这一次,大部分先出现的本地武士手持长直木弓,他们在树林外围排成长长的一列,好像在等待其他武士出现。
南霍跟着战士们踩着踏板走上船,接着所有踏板被拉回到船上。
两艘船的百名士兵船员都聚在一艘船上,聚集在西面最先靠岸的战船上。南霍上船后,匆匆跟随船员走进船舱,大鼻子战士递给了他一把宽刃短剑,接着那名大鼻子战士拉拽南霍,也跟着走上船板围观。
这次树林外围聚集的本地武士数量旁大,他们并排站在树林外,每隔几步就有一名武士手持火把,火把同样是绑在战矛上。
南霍身旁都是留着冷汗,身体僵硬站在冷风中,颤颤巍巍呼吸的士兵,他慢慢推开身旁发愣人群,跻身向前来到船头眺望,只能看清远处点点火把,在夜空下发出的亮光。朝远处望去,从排列的阵线估计,可能有四百多名武士,也可能远不止如此。
奇怪的是,尽管战斗一触即发,但是南霍却不感到紧张了;他手摆动短剑走到船尾,站在微微倾斜的船板上,左手扶着船帮,望着远处海面,又想起了之前的漂流。
船板上所有战士船员都很安静,只能听见船舱内传来武器掉落,铁剑砸落地面的声音。
还有几名船员也走到南霍身旁,和他一样呆看着海面,南霍甚至能听清旁边船员的呼吸声。
南霍左手边,一名空手的船员,站立背靠船帮,他满脸沧桑,蓄了一脸胡渣,用讽刺人的语气对南霍说道:“又要开战了不是么?每天都是这样,反正现在惯咯。”
紧接着,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相继响起的,海螺号角声。
先是响起了低音,低音像是武士们在低声战吼,沉闷低音响彻天空,像是一股凝聚的力量,从远处推向战船;接着,刚刚沉闷的低音又相继变换为高音,高音像是妇女们的哀嚎,震耳欲聋,就如无数箭枝刺向人们心房。
本地武士阵前的长弓武士拉弓齐射,箭枝飞向夜幕,再从夜空中渐渐落下,就如慢慢落下的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