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生怕她离开时候，流露出来的深深的自卑感。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这药却摧毁了他所有的骄傲，堂堂一个男子，却只能同太监一样活着。

其实临夏不在意的。

可是临夏心里明白，他却是在意了这许多年。

这药，是耻辱，是践踏，是对他最深嘲讽和禁锢。

她，是明白他的。

可是，她过不了内心那关。

“两位，要商量商量？”

九大夫可能看出两人之间的意见并未统一，所以很识趣让到了一边。

独孤煜用力咳嗽了几声，咳的都是血。

临夏慌了：“阿煜。”

“阿煜，你怎么样？”

“夏夏，我想治。”

他痛苦的抬起头来，嘴角挂着鲜血的样子，让临夏觉得拒绝他任何要求，都是残忍的。

“你要是死了呢？”

“那我也会在死之前，还你一段完整的爱。”

完整的爱。

让她成为一个女人？

她不要，她只要他活着。

“阿煜……”

“夏夏，你我都知道，终有那一日的，他能知道我中了锁阳女贞丸，足见医术之高明，他也治不了的毒，结局只有一个。夏夏，于我而言，余生能像个男人一样好好陪着你，哪怕一日，也是好的。”

“我不愿意，再同你分床睡了。”

是，自从这次出来后，他身体不好，为了避免锁阳女贞丸发作，加速他身体的衰弱，两人从来不敢有过分亲昵的举动，甚至不敢同床而眠。

是遗憾，可是：“便是如此，我才更不在意那些东西。”

“但是我在意，我，在意！”

他说到最后，神色变得痛苦而低沉。

临夏见过这样的表情的。

他自卑到极致的表情。

心口扎进去一根锐刺。

果然，这药丸，是压在他心间，比死亡更让他难以忍受和喘不过气来的桎梏。

临夏落下泪来，静静看着他：“真的那么痛苦吗？”

“很痛苦。”

“好，那治吧，你若生，我便生，你若是死，我便死。我同你，生死相随。”

他一怔。

她已经站起身来看向九大夫：“我们治。”

随后，回转头目光落到独孤煜身上：“莫怕，你我都不是福薄命浅的人，会有天佑的。”

她竟是安慰起了他。

独孤煜深深看进她的眸光之中，重复了她的话：“定有天佑。”

一个月后。

独孤煜和临夏重新踏上了旅程。

你问独孤煜的病可好了？

锁阳女贞之毒果如那九大夫所言，解的轻松。

只是，解药乃毒，到底伤了根本。

虽险险未及丧命，却也加速了独孤煜体内毒素的扩展，大大缩短他的寿数。

原本两年的性命，如今，九大夫推论，最多不过一年光景。

一年，也好。

至少余下人生，真是如两人所愿，神仙快活的日子了。

离开张府的前日，临夏终是忍不住问了九大夫，他同那无棣镇的九黎大夫可有关系。

九大夫听到这名字时候正在给独孤煜熬药丸，用以和缓毒发时候的痛苦，头也没抬一下，他给临夏报上了大名：“我就是九黎。”

“那那人呢？”

“你去，他是否说无能为力，另请高明。”

“对啊。”

“那点能耐扮我，自然只能说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那是我同门师弟，甚是扰人，在我那医馆赖着不走，不便躲清闲到了此处。”

原来如此。

其余再多，临夏也不问了。

九黎熬好了药丸，临夏仔细揣入包袱，同那张员外道谢之后，便同独孤煜离开了。

马车后头追上来一人，嚷嚷着喊着夫君的时候，临夏撩开车窗，看到了几个家丁拉都拉不住的张家大小姐，笑了。

“瞧你那媳妇伤心了。”

话音未落，被独孤煜封缄了唇齿。

是的，现在的他，可以不分时间地点的，对她为所欲为了。

半年后，临夏和独孤煜到了西宁。

此行，也是两人相商好的最后一处地方了。

此处行罢，两人便打算回京城了。

一则独孤煜毒发频繁，一月发作个三五次，带着这样他四处游山玩水，临夏实在不落忍。

其次，临夏怀孕了。

独孤煜欢喜至极，也不愿意她受舟车劳顿，只想将她带回京城，好生安顿，养胎生娃，只盼着有生之年，还能瞧见孩子一眼。

临夏想过，回去路上得再去一次蓉城，找九黎给独孤煜看看。

若然独孤煜日子无多，撑不到孩子降临，她便得请九黎想法子开点催产药，早个一两月便将孩子催下来。

这是独孤煜生命的延续，如何，她都想他们父子能够见上一面。

在西宁逗留的月余，多半时候都是住在总督府上的。

只因为两人的身子都不便，必求个有人照顾的好地方住。

高进倒是终于遂了心愿，能家临夏来他这总督府住上一住了。

这小子当年，也不知道对她存没存那等心思，不过眼瞧着他对独孤煜无与伦比的敬重，足见便是存了那等心思，他也断然不敢跟独孤煜抢女人。

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临启芳的功劳，却也多亏了独孤煜的赏识。

头来西宁的几年，他对水务甚是生疏，如今却是在那风里浪里，操练的十分皮实，独孤煜在总督府住的这阵子，他只要得空就来黏糊独孤煜，一堆堆的宏伟计划，同独孤煜商量的没日没夜。

临夏也是瞧着独孤煜谈起政事时候脸上光彩四神大好才容了他们这样“胶黏不分”，不然，打爆高进的头，这巨型大灯泡。

独孤煜登基之初，便是野心勃勃，极力扩张蓝照版图。

这几年，他灭了突厥，收了羌芜，楼兰等小国，这一年之内也都纷纷投诚归顺，而高进对了他的脾胃，也是个雄心壮志之人，他计划过上几年，就以西宁为突破口，一路往东海面扩张，占领整片海域，他的水师操练的极为精悍强大，独孤煜带着临夏亲自去看过一回，临夏身为女子，却也看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只觉得蓝照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前提是，京城那位主儿，得靠谱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