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迟玉霄,居然诈病。”雪兰阴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空空荡荡的床榻。
那么本是称病卧床的迟玉霄又身在何处?
一城之外的三羊山幽深处的一个山洞里,月光虽然只能堪堪撒到洞口处,但山洞里还是因着着微微的银光而显得透亮可视。此时此刻,在冰冷的地上却是伏着一个在微微颤动的身影,身下传来了压抑着的兽类的低吼声正是消失了的迟玉霄。
“该死的黎姬,好狠辣的手段。”迟玉霄只觉得有一团火在五脏六腑里奔腾逃窜,像是要把自己三魂七魄都要烧了去。她止不住地倒在点上打滚。
原来数月前这迟玉宵因故盗取了另一位叫做黎姬的大妖的宝物,在缠斗中,迟玉霄落了下风,不幸中了黎姬施下的毒。这毒剧烈无比,一经入体便会化在血液里,并于每月的月圆之夜发作,令人痛不欲生。迟玉霄曾以血液击败扶桑国河童,由此可见此毒之霸道。
为了躲避黎姬的追杀,迟玉霄一路逃亡,最终潜入了荔城的群芳斋,做起了青楼里的头牌。
但是虽然暂时逃离了黎姬的猎杀,这毒却如跗骨之蛆难以消除,准时准点地在月圆之夜折磨着迟玉霄,让她不得不每月此时都躲起来,经受一次扒皮拆骨抽筋的滋味。
不过快解脱了,再忍忍。迟玉霄倒在尘土里,头发散落,因为出了大汗,所以脸上沾染了不少灰土,眼神迷离,但内心却在不停的慰藉自己:快了快了,只要拿到玲珑珠便能解除此毒了。
这便是她甘愿相助叶澜清的原因,那玲珑珠恰恰是身上剧毒的解药。
体内的火焰越烧越烈,迟玉霄仿佛身陷火山地狱一般,周围空气都被蒸发而显得干燥无法呼吸,而后有鬼差擎着一把巨大的铁刷子在自己的身上毫不留情地上下刷动,一层层的皮肉便如同宰割牲畜般被片了下来,落入火中。迟玉霄变得浑身血淋淋,但由于身下便是把整个天空都烧红了的烈火,所以那血液还没来得及流淌多久便被蒸干不见。血肉受到炙烤,慢慢地在萎缩收紧,而后被烧成焦土,露出森森白骨。这白骨显得比身躯耐烧,迟玉霄只觉有锋利的刀在自己每一寸骨头上刮剐,发出刺耳瘆人的摩擦声。最后连骨头都烧没了。
就在以为这便是结束的时候,迟玉霄生死人肉白骨,又完完整整地重新躺在了焚火上炙烤接受煎熬。
这样的痛苦反反复复,折磨得迟玉霄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如同一条临死的鱼在地上无力地甩了甩尾巴后再没了动静。因为剧痛,她身后现出了一条长长的白尾,嘴里也露出了森白尖锐的兽牙。
洞口的月影似乎于心不忍,悄悄走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令人死去活来的痛楚渐渐地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在地上留下一个虚脱了的似人却妖的迟玉霄。
迟玉霄宛如从水中捞出一样,上下都湿透了。她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许是刚才一直咬牙忍耐着,所以嘴唇都已破裂,有血渗出。她舔了舔,尝到了生命的腥味。
三羊山不愧是山气充沛的宝地,也难怪赤锦鼠受伤了会躲到这里来。迟玉霄运起了几乎所剩无几的妖力,借助着山体的灵气和周遭自然万物的生力,一点一滴在恢复着。她现在就如同旷野上一个快要干涸了的湖泊,正在天降甘露下重新聚水成河,聚河成湖,汇聚着力量。
又静静地熬了大半个时辰,迟玉霄才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像是汲取了养分的一株花,又舒展开了艳丽的花瓣。尽管还需要好些时日才能完全恢复,但起码现在行动自如,外人丝毫看不出什么大碍。
见时候不早,已经在山里耗了不短的时间,唯恐被人发现自己的失踪,迟玉霄只好收拾收拾便往回赶。城门早已关闭,可这哪难得到一只妖,小施妖法便从容而入了。
可没想到还没走几步,便看到了叶澜清。
他正坐在一方高台上,仰着头,双脚在半空中晃荡着,倒像个小孩。
“坐那么高,也不怕摔下来。”迟玉霄在下面喊他。
叶澜清听到了声音,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估计是没成想会遇到迟玉霄,眼睛里像是闪着亮光,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润着湿漉漉的清凉:“怎么是你。”
迟玉霄见左近没有人,便一个纵身飞上高台,轻飘飘地落在了叶澜清的一侧。
“艺高人胆大,也不怕暴露了去。”叶澜清调侃。
估计是刚刚受了妖毒的折磨,迟玉霄的头脑还是有些迷糊,以至于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又或者是时值中秋的缘故,无论是人或妖,总会兴起一种别样的情绪,所以迟玉霄挨着叶澜清也坐下了。
“团圆佳节,怎么独自在这里赏月?”
“月虽圆,人却未满。”叶澜清侧过头去看迟玉霄,清冷冷的月光落在她一侧的脸上,线条起伏宛如旖旎绮丽的缠绵山脉,每一寸都是风光。
迟玉霄隐约猜悟出了些事,于是也不再追问。
“那你怎么在这里?出城去了?”他们坐着的这座高台位于荔城出城入城的必经之路,是以叶澜清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