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副尉冷静了下来,示意自己不会再大声喧哗,侯柏仙这才松开手,朱副尉说道,“侯大哥,你说的狗,该不会是养在山上那一条大狗吧。”
“对,就是那条,”侯柏仙说道,“我只听顾仪说过这条狗有多大,也没亲眼见过,待会儿倒是也可以开开眼界,怎么样,朱副尉,这事,不难做吧。”
“怎么不难做,”朱副尉有点急了,说道,“你是没见过那条狗有多大,而且咱们就这么空着手,那狗万一叫起来了,咱们怎么办啊,那不是立刻就被苗老大他们发现了吗?”
“别忙别忙,”侯柏仙安慰他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先去那个狗窝看看再说,牧兄弟说他只在吐蕃国内见过这种大狗,这种新鲜事,你先让我开开眼再说。”
见侯柏仙说话之时的样子,朱副尉再也忍不住了,说道:“侯大哥,我要是没搞错的话,那个牧松客牧侠士,是个做事周详的人,车到山前必有路这种话,大概不是牧侠士的安排吧?该不会……是侯大哥你自己想看个新鲜吧?”
“没有没有,”侯柏仙说话有些敷衍了,眼神不住得往别的地方瞟,说道,“放心吧,听我的,咱们先去看看那条狗再说。”
朱副尉怎么看侯柏仙都像是故意的,他明明就是自己想山上看看新鲜。朱副尉使劲劝侯柏仙放弃这个计划,侯柏仙则十分固执,非要去见一见再说,两人就这么一路你一言我一语地,很快便来到了溪流较浅之处,朱副尉手指溪流弯角处,说道:“这里便是最窄的地方了,据说以前人要进山里,都要从这里涉水而过,后来那边修好了桥,这里才不再走人了,我说侯大哥,听兄弟一句劝,虽然今日是你保护我的周全,但是偷狗这种事,真的不妥。”
侯柏仙决定了的事,谁也拗不过来,他又劝慰了一番朱副尉,随后查看了一下溪流中段水的深度,确如朱副尉所说,此地的确可以涉水通过,于是他转身来到一旁树林之中,找来两根木棍当作拐杖,一来支撑身体,二来可以探明水深。
朱副尉见他心意已决,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眼前这个大汉的,于是无可奈何,只好先去试试溪流水温,时节以致寒冬,绵州地界,虽说不会下雪,水流不会结冰,但仍是十分寒冷的,虽说正值枯水期,水流较浅,但溪水中段水位仍能没及大腿。
侯柏仙回到水边,从腰上解下那段绳索,捡起一块石头,用绳索拴好,随后挥动绳索,奋力一掷,绳索那头便稳稳地飞过河岸,准确地卡在对岸的树丛之中。
侯柏仙拽了拽绳索,绳索卡得十分牢固,见没有问题,他又找到这边岸上一块地上的大石头,将绳索的另一端牢牢地捆了上去,说道:“好了,咱们可以过河了。”
朱副尉摇了摇头,接过侯柏仙递给他的拐杖,与侯柏仙一道脱下裤子,绑好衣襟,开始涉水过河。
冬日的溪水,寒冷彻骨,朱副尉一踏入水中,便觉得一股冷气自腿脚之间一路向上,直冲脑门,搞得眉眼之间一阵酸痛,倒是侯柏仙走在朱副尉前面,却似乎不见受到这种寒意影响,一手扶着绳索,一手用木棍探路,如履平地一般,走到一半,回过头来,见到朱副尉尚且在后面缓缓而行,便又走了回来,拉过朱副尉,示意他走在前面,自己在后照料。
溪流的确如朱副尉所说,并不算宽,很快两人便过了河,擦干身子,整理好衣物,朱副尉已是冻得唇齿打战,模样十分难堪,侯柏仙打开酒葫芦,自己喝了一口,随后把葫芦递给了朱副尉,朱副尉颤抖着接过葫芦,喝了一口,只觉得一团烈火直落入腹中,当即呛得连连咳嗽,咳嗽完了,却又拿起葫芦,再灌了自己一口,可算是从涉水渡河的寒意中缓了过来。
侯柏仙看着他这一番动作,笑道:“朱副尉,你这体格,当真能在县衙里当差吗?”
朱副尉看着他,说道:“侯大哥,我虽然在县衙里当差,但县衙里的事,又不需要什么体格,谁都能做得。倒是这种冬日涉水过河的事,像是侯大哥你这样的江湖中人,平常也不会做的吧。”
侯柏仙也不跟他多计较,站起身来,看着附近树丛,说道:“好了,咱们也算是过来了,那边是山谷口,咱们得从这边绕到山上,头一回来的时候,你这个向导没给我们带路,现在咱们该怎么走,可用得到你这个向导了。”
县城之内,顾仪和牧松客已经和县丞师爷谈完了事,走了出来,一路返回客栈之中,回来的路上十分清净,因为事情与县丞摊开说了,所以也就没有跟踪两人的必要了,故而返回客栈的路上,往来的百姓也少了一些。
顾仪问牧松客道:“牧兄,你今日提的想法,我也是认可的,不过其中的风险,当真不要紧吗?”
牧松客笑着反问道:“顾兄弟所担忧的事,无非是我编造的故事被戳破罢了,此事不足为虑。”
顾仪看他十分自信,颇有几分好奇,问道:“牧兄,这般编造谎话的事,为何你会如此自信?为何你不怕被人看穿呢?”
牧松客对顾仪说道:“顾兄弟啊,你还是年轻,我就教一教你吧,我编的故事,从来都不是建立在我自己的立场上的,而是建立在别人的立场上的,那位县丞要是想戳穿我的故事,先要戳穿他自己给咱们安上的身份才行。可别忘了,”他微微一笑,“咱们来这里的时候,可从没说过咱们是奉了张太守的命令来的,我连张太守是谁都不知道,不论是那位县丞也好,还是客栈里的老板也好,他们相信的,是他们想要相信的故事,我只是给他们的想象添加了一些细节罢了。”
顾仪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啊。”
牧松客笑了笑,左右看看,趁着附近无人,对顾仪说道:“对了,顾兄弟,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类似信物的东西,令牌啊,饰品啦什么的,我刚才跟县太爷他们谈的条件里面,需要这么个充场面的东西。”
顾仪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又从腰间口袋里取出一块令牌,说道:“有倒是有,不过却不能乱用,牧兄见多识广,应该认得这两样东西吧。”
顾仪取出玉佩的时候,牧松客面上收起笑容,摇了摇头,但当顾仪取出那块李老板所赠的令牌之时,牧松客简直要笑出了声,说道:“玉佩我不认得,而且这里也用不上,不过顾兄弟你要是早点让我知道有这块令牌在,我也就不用编那么一套江湖寻仇的低级故事了,倒是可以编一个更好的故事。”
“算了吧。”顾仪收起玉佩,也笑了起来,说道,“若是任由牧兄发挥,怕不是咱们三人就要从张太守的人,变成天子派来的人了。在下虽然有些愚钝,但自打第一次见到牧兄起就知道,以牧兄嘴上的能耐,牧兄所说的这个更好的故事,恐怕牛皮就难免要吹破了。”
牧松客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说道:”不错,牧某我行走四方,还真不曾有过顾兄弟身上这么多的宝贝,若是早点知道,说不定还真的会吹破天去,不过对牧某来说,编一个能吹破天的好故事,可比游历四方更有趣一些。”
顾仪看向牧松客,说道:“若不是我了解牧兄,这几句话,我可要当成狂人疯语了。”
牧松客歪了歪脑袋,说道:”难道不好吗?“
两人对视一眼,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