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帆并不准备就此揭过,他说:“你刚刚也说过,我们两个属于同一类人,对方的想法刚好是自己的想法。我们这种性子的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去帮助一个像池诚那样的人的,当初他胖成那样,脑子也不灵光,你却一直对他很好。”
连心对池诚好,四班同学人尽皆知。在大家的印象中,连心刚刚来四班的时候对谁都是冷眉冷目,俨然一个冰山美人,唯独对池诚,虽谈不上和颜悦色,到底还是不同的。
后来陈一帆、池诚、连心三个人天天在一起,陈一帆发现连心对池诚的好足以让他心生忌惮。
连心把果汁放下,十指交握扣在一起,因为太用力,手指关节呈现出青白之色:“池诚能有今天,你不是最大的功臣吗?你帮他制定学习计划,白天黑夜辅导他的也是你。”
“对,是我。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陈一帆的语气还是平缓的,可平缓中却有一丝无奈。
连心不敢看陈一帆的眼睛,装起糊涂来:“我不清楚,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
“是吗?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帮他。”
“你说过的,你们两个曾经共同遇见一个跳江人,他跳下去了你没有,你帮他是为了弥补。”
陈一帆索性坦白:“你还不明白吗?弥补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因为你。你在乎他,我在乎你,我宁可自己受累也不想看到你们俩接触甚密。”陈一帆冷笑起来,“为了拆散你们,我也算煞费苦心了。把自己陷入这劳心劳力的境地,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我是不是很贱?”
连心单手侧撑额头,埋下头去,两边的长发一起扑下来,几乎遮住了她的整张脸。连心何等聪明,陈一帆的小心思她如何不明白,可她只能装作不明白。在感情面前,她是个怯懦者。
连心脸色微红,否认道:“你误会了,我没有喜欢谁,谈不上拆散不拆散的。”事实上也真谈不上拆散,池诚可是肖米娜的男朋友,池诚说过,连心以为的那些好都是误会。
“连心,我不傻。”陈一帆拿起一根光光的竹签有一下没一下去戳盘子里那些正在冷却的肉串,只戳,没有要吃的意思。一连戳了十几下,最后那竹签一下子戳进一块排骨里不动了。
连心不说话了,陈一帆也很久没有说话。空气在两人之间冻结,让人觉得很闷。
太安静了,一点声息都没有,连心在想陈一帆是不是走了。连心抬起眼睛去看,见陈一帆还坐在对面,正柔柔地看着自己。
见连心看自己,陈一帆突然问道:“《水浒》里鲁智深圆寂的那一幕记得吗?”
连心点头。记得是记得,却不明白陈一帆为何突然提到鲁智深。连心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陈一帆,陈一帆的眸子漆黑,里面倒映着连心的影子。
陈一帆说:“鲁智深听见钱塘江上潮声雷响,以为是战鼓响,翻身而起准备迎战。身边有人告诉他是钱塘江潮信,鲁智深问为什么叫‘潮信’,那人回答说这潮信日夜来两次,并不违时,因为不失信,所以叫‘潮信’。
“鲁智深看了,从此心中忽然大悟,他想起五台山智真长老嘱咐他的偈言,‘听潮而圆,见信而寂’。鲁智深知道今日当圆寂,于是沐浴焚香,作诗一首,‘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遂坐化圆寂了。”
连心专心在听陈一帆讲《水浒》,讲鲁智深。不料陈一帆问:“连心,如果我对你的感情也该圆寂了,那么我的‘潮信’又是什么?”
圆寂,连心怎么也没想到陈一帆会用程度这样重的词语,重到让连心吓一跳,重到让人不安。
陈一帆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他始终弄不明白和池诚相比他差在哪里。若是不弄清楚这个问题,估计陈一帆不会轻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