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都给我住口!”孙氏愤然起身,将徐增寿撂在了一旁,指着一屋老老小小怒斥道,“回来再收拾你们!”说完匆匆跨出门去,隔空抛来一句“鸢儿,咱们走!”
见鸢儿甩手而去,周嬷嬷转头怒指两个丫鬟詈骂道:“你们两个,看好少爷和小姐。若再惹出事端,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说完,亦是接踵而去。
……
再转皇宫,御花园,太液池畔。
此时,画舫已靠岸。马皇后命众命妇先行下了船,众人于船下施以别礼后,由都知监使人先行引导离去。
眼望众人远去,马皇后急唤了朱福上船。
那朱福匆忙而来,但见马皇后侧身靠在座椅上,面容憔悴,满目痛苦之色。
朱福见她这般状态,万分焦急:“娘娘,小的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您怎么就……?”
他话未说完,就被马皇后暗以眉色止住。于是他赶紧伏过身去,压住声腔问道:“娘娘,您这会儿觉着如何?”
马皇后紧皱眉头低声道:“这几日,只是周身乏力。不知何故,方才突感心绞阵阵,头痛欲裂。”
“娘娘……”朱福眼含泪花。
马皇后微微立掌,再次止住其言,强忍病痛道:“莫要声张。唤人抬步舆来,就说本宫乏了。”
朱福得令,连忙起身,朝船下传唤。回身再看,只见马皇后紧闭双眼,越发痛苦。于是,急得连连朝船下催促:“都麻利着点儿!”
……
再说魏国公府,东院,凤游阁西庑。
几位丫头围着小妙清正忙得不可开交,妙清声声痛哭,致使众人越发焦灼。但见一个丫环怀中的巾盘里,已堆满绢布,均是血迹斑斑。妙清额上,也已包扎了绷带。
这时,只见孙氏在鸢儿引领下,带着周嬷嬷匆匆进了屋来。
见了妙清,孙氏连忙奔过去,连唤带哄道:“清儿,姨娘来了。”
妙清听这一问,哭得越发委屈起来。哽咽道:“姨娘,四哥和蔓儿打……了牡丹……我……我……”
孙氏忙将其揽在怀中,一派心疼模样安慰道:“好孩子,不哭。姨娘给你做主。这个可恶的东西!”
周嬷嬷隔着人群,抻着脖子望去,问道:“伤得如何?”
鸢儿横瞟她一眼,枪舌箭语道:“伤得如何?没见巾盘里那血布吗?”
孙氏问道:“可曾上了药?”
一个丫头回道:“刚敷了血竭散。”
周嬷嬷鸡蛋里挑着骨头,道:“血竭(1)散是何物?老身连听都未听说过。你们这些丫头可别乱用险药,万一坏了二小姐伤势……”
那丫头回道:“嬷嬷放心,那药来自海上婆罗洲(2),好用着呢。”
周嬷嬷道:“难怪……二夫人这儿好玩意儿多得是……”她渐觉无处献殷勤,于是,那目光又在妙清头上又寻觅了片刻,很快便拿了话柄,“你们这帮丫头,笨手笨脚的。瞧瞧这包扎,成何样子?像戴孝似的。”
鸢儿道:“呸呸呸!周嬷嬷,您老一早啖了乌鸦屎了?”
众丫头一听,皆掩面而笑。直引得小妙清也咯咯笑出了声来。
孙氏见机,使令压场道:“好了……瞧瞧你们,什么样子?”转头又慈母一般哄诱妙清回答,“清儿,这会子痛触可是轻了许多?”
小孩子哪知她话中用意,于是轻轻点头,可神情尚显无辜屈怜。
孙氏将那孩子小脸贴在了自家额际,亲昵道:“可怜见的,姨娘哄你睡一会儿如何?”
妙清点头。孙氏转头吩咐丫头们退去,唯有鸢儿似有不放心。孙氏笑靥吩咐说:“你且去吧,这儿有我呢。二夫人回来,自有我一人顶着。”
鸢儿听了这话,强咽一丝怨气,悻悻而去。
话说,这主仆二人将那小妙清抱到榻上安歇,未出片刻,那孩子就安然睡下了。
孙氏轻脚离了床榻,与周嬷嬷于门下说话。
“夫人……那婆娘回来可如何是好啊?”
孙氏长舒一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嬷嬷骂道:“全怪那帮该死的丫头,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凭空里又惹出这么大个祸端来。”
孙氏一声叹息,道:“说来都是我的错。定是那会子我怒砸花房,咒那婆娘,被他兄妹窥见,这才引来效法,徒惹是非。诸事慌中生乱,事已至此,唯稳是好。”
“是……”周嬷嬷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于是转头朝床榻轻唤,“二小姐……?二小姐……?”
二人见妙清睡意正浓,便会心一视,安心出了门去。
可谁知,听闻脚步渐远,那孩子竟慢慢睁开了双眼。
那主仆二人刚进院来,就见有一门子匆匆跑进来,老远就喊:“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周嬷嬷道:“轻着点。二小姐正睡着呢。何事?快说。”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道:“宫里来了一队禁卫,气势汹汹的!”
周嬷嬷惊问:“什么?禁卫?”
那人回说:“正是。此时,他们正望这儿来呢!”
孙氏一阵心悸,顿如惊弓之鸟,面似土灰道:“定是皇后娘娘差人来拿我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啊?”周嬷嬷慌得团团转,“夫人,您快随老身去避避吧!”说罢,便拖着孙氏欲行逃避。可转身时,但见那十余禁卫已夺门而来,说话间已将出路堵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大步跨到孙氏面前,厉目问道:“你可是这府中三夫人?”
孙氏畏首畏尾,唯唯诺诺道:“妾……妾身正是……”
那人一抬手,旁边一随从立马呈上一锦卷。但见他抻开道:“皇上有令!”
那主仆二人听闻,顿时惊得跪地伏首。
但听那人继续宣说:“今得人揭举,魏国公夫人谢氏私造皇后凤冠翟服,欲有不轨之心。特遣仪鸾卫入府搜拿罪证,凡府中人等如有窝藏抑或阻拦者,格杀勿论!钦此!”
二人慌忙叩首,连应“不敢”。随后伏地,暗中互觑,均是满目惶惑。
抬头时,一干人等早已冲进凤游阁。顷刻间,只闻里头传出天翻地覆,柜倒床塌之声。
那声音着实惊了厢庑里的小妙清,只见她赤脚跑出来,与堂内出来之人撞个照面。
“何人这般大胆!敢到这儿来捣乱?”见那人手中托着谢氏昨晚所试冠服,妙清又大声喊道,“那是我娘衣物,还不放下?”
那人听得一脸怒火,但转头时见是个孩子,却阴森一笑,并未理睬。
“你……放下……”妙清欲冲去阻拦,可当其举步时,却被孙氏一把扯住,捂了嘴吧。
这时,只听那人怒目道:“罪证俱已拿实,徐府待听发落。”说完,又朝手下喝令,“走!”
眼见那一干人等出了院门,这主仆二人半悬之心总算暂时着了实处。
可一想,后面之事福祸未见,又渐显不安起来……
欲知端地,下回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