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柯带着小吏目去看诊棚给病人们把脉。
聚集的人群逐渐散开。
兵士押着果果娘要走,蒋瑶光走到果果娘身边,对兵士道,“等一下”。
兵士停下脚步,果果娘疑惑地看向蒋瑶光。
蒋瑶光对果果娘道,“大婶,果果救下了很多人,其中也有和她一样的孩子,她今生积了这么多的善缘,来生一定能投个好胎”。
果果娘黯淡的眼睛中渐渐有了光亮,她嘴唇翕动,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不同于之前抱着果果坐在地上时凄厉而绝望的哭声,果果娘这次的哭声中充满着一个母亲失去女儿的痛苦。
蒋瑶光拿出手帕,踮起脚给果果娘擦去脸上的泪水。
果果娘哀切地看向蒋瑶光,问道,“蒋小姐,我,我伤了人,会不会坏了果果的善报?”
蒋瑶光摇摇头,“若你伤的人死了,你会以命偿命,若那人没有死,你服刑结束出来后多做些善事,不会连累果果的”。
果果娘连连点头,道,“多谢蒋小姐,是我糊涂啊……”
兵士看向蒋瑶光,蒋瑶光点了点头,兵士便押走了果果娘。
冯京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在现代的历史学、政治学课本上,蒋瑶光这种行为叫做,封建统治阶级用所谓来生福报理论欺骗、奴役劳动人民。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觉得,即便所谓的来生福报是假的,这个说法却安慰了一个失去丈夫、孩子的女人。
何况,这个说法并不假,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蒋瑶光又走向冯京墨,道,“冯小姐,我不懂医药,但你破解了瘟疫,救了很多人,你做的事情是对的”。
这是在,安慰自己?
冯京墨摇了摇头,道,“若蒋小姐懂医药,便不会觉得我做得对了”,说完转身向药棚走去。
南、被板蓝根药性相似,都是大寒之药。
自己作为用药之人却没能想到这一点,急于求成,才害死了果果。
而百里柯,激动于瘟疫有了解药,而且他此前从未接触过马蓝根,所以也忽略了这一点。
想来百里柯心中此时也满是悔恨、自责。
冯京墨走进药棚,染血的蓝色铠甲已被解下,少年穿着白色的中衣躺在榻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
尽管少年仍在昏迷中,但鼻尖呼吸稳定,想来只是失血过多,慢慢就会恢复过来。
少年面庞刚毅,淡漠的双眼闭上后,气质也柔和了些。
一面之缘,他为什么会救自己呢?大概是职责使然吧。
小吏目走进药棚,对冯京墨道,“冯小姐,百里大人请您去看诊棚议事”。
冯京墨跟着吏目向看诊棚走去,得知百里柯诊出了两个体质虚寒之人,且那两人服药后有呕吐、心悸等反应。
体质虚寒的人要用药性寒凉的药,需得先服下性温的药护脾胃、暖经脉,再服下寒药,才能吸收。
这是很简单的药理。
至于性温的药,从珍贵的人参,到普通的半夏、当归等,数不胜数。
百里柯特意请她相商,大概是给她个台阶下。
果然,冯京墨见到百里柯后,百里柯已经拟好了药方,道,“冯小姐,你看看可有不妥?”
冯京墨看了看药方,道,“以当归、茯苓、枸杞、红参煎服,半刻后服马蓝根水,再没有更妥当的方子了”。
百里柯把药方递给护者,“去煎药吧”。
冯京墨看向百里柯,心中涌起深深的愧疚,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百里柯给她倒了杯茶,道,“自瘟疫爆发以来,各地病死的人已近千人,如果不是你,不知道还会病死多少人,你年纪尚小,又救人心切,这件事不能怪你,是我考虑不周”。
冯京墨摇摇头,道,“大人您以前并没有接触过马蓝根,又谈何考虑不周?作为医者,行医不当害死了人,哪里能用救了多少人的借口来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