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八点多,熊根香开着拐的爬上门口的坡,车头上的灯光也顺着坡爬,突然不知道哪个车轮子碾到一块砖头,车灯突然跳了一下,有一眼前面的路没看清楚。
虽然在潺湖村的路、这门口的坡,已经走过无数百回了,但熊根香因为到夜上就不太可靠的眼神,一颗心还是随着车灯一样跳了一下。
屋里漆黑一团,舍屋、大门顶上的玻璃窗、二楼一点光亮都没有,跟没人一样。
把拐的停在舍屋门口,没有打两下喇叭,因为顾国义没在屋里,打了喇叭也没人会跑出来迎接。再说要吃的几袋子菜,在昼晌就搭在了堂前桌上,没有什么要人帮忙拿的东西。
破塌的水杯架上仍然放着早上那碗没吃完的水煮饭,昼晌归来熊根香就说要记得把饭倒掉,没想到急着走,还是忘记了。
一只破盆扑在水泥墩子上,熊根香下车走过去,把破盆翻过来,把一碗馊成羹的水煮饭倒在精光梆燥的破盆里。
推开舍屋的门,角落站在鸡笼上的鸡被吓得惊慌失措,在角落里、在舍屋里乱飞乱跳,大叫起来。
“你个死鸡,这都会吓着,还日日要失了魂一样叫起来!”
熊根香一边骂着,一边摸黑走到灶屋,打开灯,一眼看到的是浸在锅里洗到一半的那堆碗。
“这只懒狗逼,真是懒得溺脓溺血,困到屋里夜饭都不弄得来吃,真是懒得伤!”
又一边骂着,一边跑到堂前,桌上果然还是半下昼搭的那几袋子菜,原封未动。
又一边骂着,一边跑到二楼,顾大强的间里门是开的,间里没有人。而顾良燕的间里门还是紧闭的,但熊根香可没有日上那么好的脾气去叫门,手上拧着把手,脚下踢着门,跟拆迁队一样。
“我说你这只死人女,就真的懒得这么伤!困在屋里连一餐夜饭都不弄,就这么过劲!你要这样好吃懒就做给我滚出去,不要到我屋里,你想困到哪个屋里去,就困到哪个屋里去,这是我屋里!”
熊根香站在漆黑的堂前,隔着一扇门大骂,门那边也很快不甘示弱骂了回来。
“弄你屋里死了人!你没手没脚吗?你不会弄吗?你不要吃吗?一餐没弄饭给你们吃就来骂!吃你屋里死了人!就是弄多了给你们吃!吃成了习惯!”
熊根香气得跳脚,又踢了两脚门,泼妇的气焰更盛了。
“你这只横逼,开口闭口就是你屋里死了人、你屋里死了人,我屋里是死了人啊,就是死了你这只下作逼!一只嫁千室万家的丑逼!这今日是没有看成,这要是看成了,去了人家屋里,也会被打得归来的!就你这样一只狼心狗肺的贱骨头,除了我心思软性格好会容你,这世上还有谁会搭理你!有谁敢要你这种搅家精、麻辣逼!”
熊根香虽然站在黑暗当中,看不到门背后的顾良燕的神情动作,但隐约感觉到,在一个不太为人所知的黑暗当中,曾几何时有这么一个敌人,有这么一个自己不敢去忤逆、只能为了生存去逆来顺受、打碎牙齿笑着往肚子咽的敌人。
以前不敢去抗争,不敢去拒绝,甚至不敢开口去争一下,只能默默去忍受那些不公正的、苛刻的待遇。现在终于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一定要把敌人打倒在地上,不能给敌人一点喘息的机会。
“人家屋里几有钱,在城里、在乡下到处有房子,走到你屋里来了,你出来看一下都不肯!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人家看得上你吗?还一身的劲现逼世!真是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