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岐还待说上一句时,眼神余光看到石逊从左边法堂的通道走了出来,连忙摆正身形,敛容肃立,好歹也是青黎城主的儿子,一定程度上代表着黄承光的门风,在下属面前吊儿郎当的话,别说苗征南不能答应,回去他爹可不会放过他。
石逊走到堂中,躬身礼道:“钦使大人,下官已经知会了唐先生,他一会能就赶到。”
“嗯,劳烦石镇长了。”苗征南轻轻地点了下头,他来庆土镇,连坐都没坐下就交代石逊联系那炼丹师,生怕有什么闪失,现在总算可以安心些了。
“不敢当,配合钦使大人乃下官分内之事。”石逊又一揖,道:“若钦使大人没有其余的吩咐,下官还须执掌镜光台,请许下官暂且告退。”
考虑到有私事要处理,苗征南也不希望外人在场,石逊自己要求离开他当然不会反对:“好,这里也没什么需要你帮手的,要是有的话本使会传音找你,其他人也退下吧。”
“下官告退。”石逊说完,从来时的通道离开了。
“卑职告退。”其他司役和书官也走了。
从石府到镇司的距离并不长,石逊本就特意挑的比较近,是以石逊刚走没多久,唐禹生后脚就到了。
守在门口的司役看到唐禹生,忙迎了上去,道:“唐道长,您来了,钦使大人在里面正堂等着您呢!”
“好好,我知道了。”
唐禹生应付了一句,并拒绝了司役为他带路的,自己凭着昨天的印象找到正堂的位置,慢慢走了过去。
“人来了!”
苗征南感知到镇司门口有修士的气息出现,便猜想是他要找的人到了,心中暗暗期待:两位师弟的前程都看这次了,错过了不知又要等多少年,师弟们也不小了……
“嗯?”
出于对石逊的信任和对钦使实力的敬畏,唐禹生进门前并没有用法力感知里面的情况,等到进入正堂,才愕然发现,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居然全都是修士。
唐禹生面不改色,步入中庭,在距离案桌二十步的时候停下,面对释放出筑基期气势的苗征南,只是简简单单地拱手,道:“在下散修唐禹生,见过这位前辈。”
“这些炼丹师,真是……高傲啊。”苗征南暗自腹诽。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对苗征南而言并不新鲜,他跟在师父身边修行时就见得多了,通常其他修士见到黄承光这类有官职在身的修士,在称呼上都会叫作“黄城主”,这种叫法不单承认对方的实力,也是承认对方的地位,除非双方有仇怨,又或者是修为更高的人物,才会用别的称呼。
但是这些条条框框,对那些眼睛长到天上去的炼丹师来说都是虚的,他们只会称你为“道友”、“前辈”,在他们的观念中,只认可修士在修仙界的地位,不认可修士在朝廷中的职位,完全拿你当散修看,你要敢跟他们争辩,保证他们会说:什么狗屁城主?没听说过,老子就是见了你们皇帝都是这么叫,你有意见找你们皇上说去!
有意思的是,虽然炼丹师不认可朝廷的职位,但却认可宗门,要是遇到哪个宗派中有职务的人,他们就愿意叫“x掌门”、“x宗主”、“x长老”之类,这点令许多在为朝廷效力的修士十分不爽。
然而不爽归不爽,谁叫人家是炼丹师呢,皇上都不说什么,做下属的还能怎么办,太较真要是得罪了人家,这辈子连丹药的香味都别想闻到。
对于唐禹生这种态度,苗征南算是习惯了,没有生气,平静地道:“多谢唐先生相助,庆土镇才能渡过一劫,本使苗征南,乃青黎城主指派特使,奉城主命令来庆土镇调查昨夜血光一案,关于本案一些细节,本使尚不清楚,需要向你求证。”
以苗征南的修为,本来是不用对唐禹生用敬称的,无奈有求于人,只好把姿态放低点,营造个平易近人、不拿架子的前辈形象,以此拉近一下双方的关系。
可惜这番动作落到唐禹生眼里,就成了顺理成章的行为,他修炼还没几天呢,遇到的修士直至今天都没超过一百个,说得上话的更是两只手能数过来,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些称呼交流上的弯弯绕绕,跟他玩这套,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前辈请讲,在下定如实相告。”唐禹生郑重地点头。
很朴实,很正式,也很场面的一句回答,苗征南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忧虑:这个炼丹师恐怕也不好交往啊。
“那好,来人,为唐先生上座。”
想套近乎的方法是行不通了,苗征南只好走程序办正事先了,说到底他这次来主要是来公干的,不能舍本逐末。
站着的八名官差中走出两人,从后堂搬出一张椅子,缓缓地放到唐禹生身后,又站了回去。
有这种福利,唐禹生当然不会推辞,但也不会有多少感激之情,炼丹师的地位他可是清清楚楚的,一般要请炼丹师问话,最高待遇是得请到静室中,摆上香炉,弄几盘朱果,一盅仙酿,大家边喝边聊,跟接待贵客一样。
像唐禹生这样,待遇已经算是比较低的了,要是换了其他炼丹师,肯定不给苗征南好脸色看,更有甚者还会破口大骂,摔门而去,因为这关系到他们在炼丹师圈子里的脸面,别人的排场那么大,我的排场这么小,说出去还不被同行笑话死。
待唐禹生坐定后,苗征南说道:“本案案情本使大致了解过,只是其中有些不明之处,值得顾虑,其中最令本使疑惑的,是唐先生如何凭着炼气期十层的修为,从筑基期修士的手中,救下卢氏母子的?”
“哦,这个啊!”
唐禹生早就在昨晚把事情经过梳理了一遍,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他跟凶手交手的事情,除了去救徐婷芳母子的动机之外,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就把交手过程一五一十地道来,顺便把卢笙告诉他的事情也说了七七八八,免得一会还得回答,其他方面的则推说不知情。
“原来如此,卢家一桩血案,竟然有如此深的隐情!”苗征南面现惊容,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第一次听说整件事的经过,从青黎城来的官差无不惊骇,没想到杀人凶手就躲在平民百姓中生活了数十年,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幕后黑手还在继续他的行动。
“此人危害甚大,一定要将他捉拿归案,如让他继续逍遥,不知还有多少人为其所害。”苗征南不用多想,心中便定下了主意。
该说的东西都说完了,唐禹生见那钦使也没什么要问自己了,便起身告辞道:“在下所知道的已经说完,前辈公事在身,在下就不打搅了。”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听唐禹生说要走,苗征南下意识地点头示意,他想问的问题人家都回答完了,总不能不让走吧,直到温悦扯了他的衣服一下,指了指身后的两人,苗征南陡然觉醒,忙喊道:“等……先生且慢,本官还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