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先前只是从小舅口中得知陈秀才夸过李尘几回,说他蛮聪明的,可没想到竟能作诗,今日听去鲁老板家赴宴回来的街坊说了,已是惊喜万分;现在又听本县最权威的先生周登第如此不吝言辞,毫不掩饰的夸赞,她虽然表面没有太多流露,内心实则狂喜不已。
本来嘛,李尘当初入青山书院就是迫不得已,如今有更好的选择,她心里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哪个母亲谁不愿意儿子有个好的读书环境呢。
说不定将来儿子真能金榜题名,鱼跃龙门,给自己弄个诰命夫人回来呢。
到时做娘的该是何等显耀。
“娘!当初咱们是如何受人气的,如今见孩子是块读书的料,便纷纷变化得快,哼!做人怎能这般样子!”
李尘察言观色,知道母亲动了让他转学的心思,忙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无比悲愤的道。
周登第听了,忙低头喝茶。
“娘,记得那日的日头么,好大好毒的,咱们晒得满头大汗,衣衫都湿了,这一家那一家的好声好气求人,却被无情拒绝,还说些难听的话!”
“若不是陈先生收我,我如今还蹲在家里!”
“娘,莫非你都忘了么!”
“纵使娘忘了,儿子也永远不会忘!”
李尘捏着小拳头,越说越悲愤,眼圈儿都红了。
贞娘见他这个样子,也勾起了昔日委屈的回忆,心中不勉气生,神情有些幽怨起来。
周登第慌忙道:“徐老板啊,哪个人一辈子不受点委屈的呢,事情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了,人只能向前看,不要往后看啊。话说当年韩信受胯下之辱,太祖爷不是也要过饭的嘛……”
“娘,我还是留在青山书院比较好!”李尘果断的打断了他的话。
“尘儿,为什么呢?”贞娘问。
李尘道:“娘,做人要知道感恩,当初只有陈先生肯收我,如今离开实在太没人情味了。”
“再说了,所有学堂开蒙内容其实都一样,儿子如今都会了,再去其他学堂也没什么用。陈先生其实教得挺好的,儿子已经熟悉了他的路子,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呢,若换一个地方,一时半刻怕是适应不了的啊。”
贞娘听了,沉吟不语。
“此言差矣,完全不一样的!”周登第忙道:“正所谓‘因材施教’,好先生会针对学生情况针对性的教学,你天赋出众,陈晴川是教不了你的,你看他今日之境地,只会把你带到邪路上去。”
李尘叫道:“不会的,陈先生教得挺好的!”
周登第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道:“小尘啊,你如此聪明,为何在此事上却如此不智呢?”
“我哪里不智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乃天地之至理;你这般不择优而学,自甘堕落,便是不智,不光不智,你还是大大的不孝哩。”
“嘿嘿,奇了,我如何又不孝了?”
“与你娘作对,让她烦心,便是不孝!”
“我娘可没答应你!”
……………
二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贞娘的心思也随着摇摆不定,拿不定主意。
“周先生,您先回去吧,此事我还需好生斟酌一番才行。”她沉思良久,最后这般说道。
李尘大喜。
周登第闻言,很失望的叹了口气,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堂堂婺源第一私塾先生收学生收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于是姗姗然起身,悻悻道:“徐老板,那…我便回去等你的信了……”
贞娘点点头。
正当周登第神情失望的准备出门的时候,只听楼下忽然传来哗的一声大响,随即又是砰砰当当的一阵乱响,似有人掀翻了桌子,客人们发出一片惊呼声。
三人都吃了一惊,暗想:“莫非是有人喝高了,在耍酒疯了!”
“姐姐,不好啦,快下来,简先生和梅二先生两位夫子打起来啦!”正惊疑着,只听小舅妈在下面慌乱的大叫。
“啊!”三人大吃一惊,忙奔出了雅间,快速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