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三十分左右，曲小楼骑着摩托车赶到盛源小区七幢的围墙外。他打算在这里等一等，看看赫彬彬是否会来。如果赫彬彬来了，等他离开的时候自己就先行一步，骑着摩托车，肯定会比赫彬彬快上一步，赶到银城商务大楼等他。

雨点大得吓人，敲在雨衣的帽兜上，发出“咚咚”的声响，简直让人以为是下冰雹。

当了几年老师，曲小楼练就了一项本领，不用看手表或者手机，基本上可以确定过去了多少时间。他估计在墙外已守候了将近二十分钟，赫彬彬没有出现，门外没有他的车，屋里也没有人出来。他想，按照蓝晶晶的说法，赫彬彬正在作潜逃的准备，可能不太会经常性地到这边来，而且，昨晚蓝晶晶应该是与赫彬彬大吵了一架，赫彬彬更不会到这边来了。

事不宜迟。曲小楼想到了这四个字，便发动了摩托车，直奔银城商务大楼而去。他觉得，大雨是他的朋友，在这样的雨中，车辆行人都少，谁都不会去注意他。

曲小楼把摩托车停在离银城商务大楼半里开外的地方，一个偏僻小区的围墙外。他戴上一只深色的口罩，再加上雨衣帽兜的遮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走到金龙商厦旁边一个空调外机的篷子附近，周边有花木，非常隐蔽。这是他上午从蓝玫瑰宾馆出来时就观察好的。

赫彬彬的窗口是黑的。整个十楼，临街的房间全是黑的。

曲小楼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像赌博。赫彬彬是否会来银城商务大楼落脚，这是个未知数，因为他不知道赫彬彬有没有其他落脚地点；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大楼，毕竟他从未进去过，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他不知道能否进入赫彬彬的房间，或者以哪种方式接近对方；他不知道司机会不会陪同赫彬彬上楼……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每一个都可能使得他的计划破产，但他已经不可能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首先时间不够，而且对他来说，已经接近用脑的极限了，他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动用了如此巨大的脑细胞数量，并且最终指向一个果决的行动。

时间已经过了七点，这一带的马路上车辆非常稀少，在雨中，行人几乎绝迹，骑车人也不多，大多数人是下班晚了急急匆匆赶回家，目不斜视，没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曲小楼。这一片地方，在曲小楼小时候原是繁华之地，银城商务大楼原来原先还是佳州的地标性建筑之一，但随着城市扩张，新区渐渐取代了这里的地位。

赫彬彬的奥迪A8依然没有出现。走吧，进楼去，空等无益。曲小楼对自己说道。他瞧瞧四周，没人留意他，就快步走向银城商务大楼的地下车库入口。因为雨太大，原本站在门口的保安已经躲进了大堂，更加注意不到地下车库的入口。曲小楼快步走着，沿着环形的车道下去，拐了两个弯，他找到了一部电梯。地下车库很空，车位只使用了一小半，这时冷冷清清的，除了他没有别人。

曲小楼按了按钮呼叫电梯。他重重打了自己的手一下，让它不要发抖。他知道自己是首次做这样的事，很难控制肾上腺素的异常分泌。他走进电梯，这次他有点满意，按十楼按钮的时候，手好像没有发抖。

电梯缓缓上行，红色的数字跳动着慢慢往上升。非常幸运，中途没有任何人上来。“叮”，十楼到了。曲小楼竭力抑制加快的心跳，走出电梯。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极其昏暗的灯光。曲小楼朝着西头走去，所过之处，门都关着，里面听不到有什么声音。最西头的房间是赫彬彬的，此时房门紧闭。曲小楼看了看四周，几乎找不到藏身之处。楼道防火门是打开的，他想了想，也只有藏身在防火门后了。

曲小楼站到门后，离赫彬彬房间的门只有四五米远。他脱下雨衣，折叠好放在随身的背包里，戴上一顶薄薄的绒线帽子，加上口罩，他仍然只露出了一小部分面部。在进电梯之前，他就戴上了手套，脚上套了鞋套。能预想到的，他事先都想到了。

在曲小楼的设想里，最佳的状况就是赫彬彬一个人上楼，在开门的时候，他从防火门后出来，从背后迅速接近赫彬彬，把那个练了好多次的动作使用一次，然后收了麻绳走人。如果从电梯走不方便，就从楼梯走，然后消失在雨幕中，回家，继续过和从前一样的生活。

曲小楼把麻绳取出来，在门背后开始了等待。站了一阵子，脚有点酸，他想，应该四五十分钟过去了，掏出手机一看，见鬼，只在门后站了二十几分钟。这一次，他练就的准确估算时间的本领居然失灵了。

看着手机，曲小楼想起云筱黎来。往常，这么晚了他没回家，云筱黎准会打电话催他回去。他想，如果她现在打电话过来，他会怎么样？这个念头就像电流一样瞬间击中了他。我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他一遍遍默念着。也许，她打电话过来，我就放下手上的一切，马上回家，和她相守在一起？黄正青就是这么说的。他不得不承认，黄正青可能是对的。他看了看时间，给自己定了个条件：如果十分钟之内云筱黎打电话过来，他就考虑是不是放下杀人复仇的念头，马上回家。

十分钟过去了，手机并没有振动起来。曲小楼为自己临时产生的念头感到有点好笑。是自己告诉云筱黎出来办事的，她为了不打扰他，肯定不会随意打电话。

曲小楼重新安定下来，不再胡思乱想。大约又半个小时过去，他的腿脚酸麻得厉害，人也昏昏欲睡。他掐了掐脸颊，好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能懈怠，也不能摇摆，专注地做好预定的事，消除掉心中的疙瘩，否则，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叮！”电梯发出的一声脆响，让曲小楼彻底清醒并振奋起来。终于来了，这是命中注定的。

电梯开门声之后，传来了脚步声，杂杂沓沓的，听起来不止一个人。

脚步声渐渐近了，说话声也清晰可辨。

“赫总，要不今天晚上我在这里陪你？”

曲小楼听出，这是赫彬彬司机的声音。这让他暗叫糟糕，赫彬彬和他的司机一起上楼，两个人，他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赫彬彬高大健壮，他的司机也是一身肉，两个人中，他正面对付一个都没有把握。

“不用。金总傍晚的时候告诉我，他的手下已经把麻烦消除掉了。我要是再遇到事情，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他把手下的电话号码也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