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第5节 云中(1 / 2)江山如有待首页

今年的春日来得特别早,绚烂的阳光温暖而晴澜,繁盛的咸阳城中店肆林立,楼阁飞檐连绵相接,与遥远的城墙相连,任凭风雨变幻,世事纷纭。面前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让初宁仿若回到五年前和成蛟一起上街的时光。

云中阁依旧热闹非凡,它被称为“咸阳第一楼”,不仅是因为它的菜色特别,更是因为它本身也是咸阳城中最高的民用建筑。一楼是寻常黎民吃饭之处,楼上两层则供贵客食住。

初宁本来觉得云中阁人来人往,魏增会有所不便,就提议换个地方,可是魏增执意来此,说这里才算是他们真正相识之处。

桕木门窗挡住外面的喧闹,阳光从雕花窗格中点点细碎地映入,无声隔在两人面前。魏增放下酒盏,一点阳光洒在其中,摇摇晃晃地明亮却不刺眼。

“你知道吗?魏增摩挲着酒盏轻声开口:“当年我在这里遇见你的时候,只惊讶于你的酒量真好,连成蛟都醉了,你还神情自若。”

回忆泛起阵阵酸楚的涟漪,初宁微微苦笑:“不是我酒量好,只是我都逃杯罢了,不像成蛟那般老实。”

魏增亦是感慨,他正色道:“这些年我们都经历了不少事,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从前的你是那样轻灵活泼,我不想见你像现在这般消沉阴郁。”

初宁想了想,该是魏增误会自己与成蛟,但也不想解释,只望着手中酒盏里的一点明亮静静地听着。

暖色阳光照在她温婉小巧的脸庞上,唇际从容的笑意化为涟漪在魏增心中荡漾开来。当年的离别之言只是一时兴起,可后来面对宫中那些千篇一律的美艳顺从的丽人,脑海里却总是会浮现起初宁素衣抚琴的清雅模样,才记起原来她有那么多待人发现的惊喜,放肆豪爽也可,羞涩单纯也可。

魏增不觉伸手握住初宁捏着酒盏的手,口吻愈加恳切:“初宁,跟我去魏国,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好吗?你说你不喜欢王宫里的规矩,你放心,在魏国你想做什么便是什么,没人约束你。”

心中有波澜惶然乍起,旋即又恢复平静,回到那一直被约束的地方,初宁并未抬眼:“可陛下说自己都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旁人呢?”

魏增紧紧握住初宁的手:“以前我是不能如此,所以才过了这些年,等我能真正掌握了魏国,才来娶你。”

手背上传来阵阵温热,初宁看向魏增:“陛下为何要娶我?”

为何?自从马陵之战失败后,魏国力受到严重削弱,称霸中原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信陵君去世之后,更是只能在大国夹缝之间生存。娶初宁,便等同于和楚国、秦国都联上了姻亲。

魏增看着初宁清澈的目光,却无法像对其他女子那般随口说出几句最简单的骗她的话。初宁是个特别的女子,真实不矫情,但也谈不上爱,更像是个调皮的妹妹。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煎熬的生活中应该会多一丝欢乐吧。他这样想着,有人轻轻叩门,打破了室内的安静:“客官,上菜了。”

魏增收回手,应了一声,舍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送上梅子蜜。

青梅味酸加以少蜜相和,熬成蜜汁撒上桂花酸酸甜甜,最适宜生津止渴。

魏增将一盎梅子蜜递到初宁面前:“你还是喜欢这个的吧。”

初宁点点头,她喜欢酸酸涩涩的青梅,一开始是因为辟雍殿里上课无聊,想打瞌睡时就咬一口青梅提神,不料渐渐喜欢上了这种难以名状的清酸。后来嬴政特意命人在兰池宫的梅苑里空出一块地,他们两人一起在那种了几株果梅。

薰风始暖,初宁尝着梅子蜜,想着到夏天,兰池宫的梅子又可以采摘了。

“好酸。”魏增喝下一口,止不住地咋舌感叹。

初宁笑道:“我特意嘱咐要少蜜的。许是大家都尝不得酸,所以店家渐渐加多了蜂蜜,可我却觉得那样反而掩盖了梅子的清香。”

“这般喜欢梅子?”魏增笑吟吟看着她:“那日后把宫里的梅花都换成果梅罢。”

初宁一愣,漫声道:“陛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要娶我?”

魏增恬淡的笑意微微一滞:“你我的婚事终归是要以大局为重的,我想,比起与其他人联姻,至少我们是相互欣赏的。”

初宁释然一笑,他既也不是真心的,那就正好两不相欠了。她张了张嘴,想说:“陛下既只为联姻,还请退婚吧。”却发现发不出声,转瞬间,只觉浑身的气力都被抽走,动也动不了。

心中一惊,被下药了!初宁用最后一点力气抬眼看向魏增,却发现他也失去力气,正向案几上倒去。周围似乎有种熟悉的味道,可是都没有力气分辨了,巨大的疲惫袭来,初宁只觉两眼晕眩,再也支持不住,倒在案几上晕了过去。

初宁醒来时,身上仍旧没有多少力气,觉得自己似一片随风飘扬的柳絮在云海深处荡漾。

她睁开眼睛,缓缓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织银羽的床纱旁放着一张古琴。

好熟悉的琴,初宁猛然清醒,这是她放在双清院的琴!视线再向远处移去,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案几前看书。心随着那背影突突跳起,她轻声道:“这是梦吗?”

“你醒了?”嬴政听见她的声音,立马回头来,看见初宁已经醒了,赶紧放下竹简走到她身边坐下。

初宁盯着嬴政的灿若星眸的双眼,满腹惊疑道:“我是在做梦吗?”

嬴政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是在做梦吗?”

他的力气很轻,捏得脸蛋痒痒的。原来真的是他,惊喜和烦乱齐齐涌上心头,初宁问道:“是你在梅子蜜里下药了?”

嬴政收敛笑意,盯着她冷声道:“谁让你与魏增私会!”

分明是他先弃了自己,现在倒还反过来质问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初宁想往嬴政严肃的脸上打一巴掌,可手臂只抬了抬,根本使不出力气打人。

嬴政瞧见初宁这一动作,以为她是想坐起来,便伸手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