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士颂并没有空谈,而是把益州郡雍家的做法说了一遍,然后讲:“雍家虽然霸道,但是也方便了来往客商,雍家也不用收取车船税和商税,直接赚取利润,看上去似乎比朝廷对商人收税的做法更合理。”
姜文摇摇头道:“公子未免太天真了。公子父亲乃交州都督,雍家自然不敢大肆盘剥。若是普通商人,想必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吧?”
士颂默然,姜文又接着道:“雍家经商赚钱归自己,若是各州郡官府都如雍家垄断本地商贸,而所赚之钱上交朝廷,恐怕大家都不乐意吧?”
士颂想不清楚,问道:“那收税之钱也归中央,大家也不乐意,因此多有贪墨。只要是公事,必然有人损公肥私,何解?”
姜文道:“因此本朝初年设御史大夫,执掌监察百官之事,后武帝元封五年(前106年),为了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除京师附近七郡外,把全国分为十三个监察区域。每区由朝廷派遣刺史一人,专门负责巡察该区境内的吏政,检举不法的郡国官吏和强宗豪右,其管区称为刺史部。不就是为了加强监督吗?”
士颂更不服气:“如今这刺史部自己成了不法官吏和强宗豪右了。”
姜文摇摇头:“这本来是一项好制度,只是慢慢就腐化了。”
士颂问道:“那刺史部不是只有监察之权,怎么后来就和地方豪强勾结在一起了呢?”
姜文叹息道:“秦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监为监御史、监郡御史、郡监等。监御史的地位和郡守、郡尉并称,负责监察郡守等人的行政事务。本朝高祖取消此制度,惠帝时又复立。结果后来很多监御史玩忽职守,有的还跟郡守等相互勾结,对郡守等包庇纵容,工作很不力。于是文帝朝在监御史制度之外设置了一套新的地方监察制度——丞相史出刺制度,和监御史制度并行。九位丞相属官每人监察九州中的一州,让丞相增加了一定的监察职权。但丞相史属于临时派遣的官员,不是经常设置的,而且,两套监察制度并行,职事交叉,非常不利。”
士颂好奇道:“也就是对丞相负责的丞相史和对御史大夫负责的监郡御史同时监察地方?这样相互制约不更有利于监察吗?难道后来又统一为一批人马,那还不是和监郡御史一样吗?”
姜文笑道:“当然不是,刺史成为了各州的上级官员而不是监御史这样和郡守平级的官员。后来灵帝时期,在镇压地方武装暴动的过程中,刺史等逐步掌握了军权,并且在此基础之上又掌握了行政权,成为割据势力,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士颂摇摇头:“还真是复杂,不过最后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
姜文道:“所以我也很迷茫。这些制度法令最开始制定的时候都起过很好的作用,但是渐渐就不起作用了。”
士颂感叹道:“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姜文道:“这倒是妙啊,你看,貌似法令订立就是用来违反的。你的商队经过进桑关,你们的想法不是老老实实交税,而是去找关系。好像找了关系逃了税就省钱了,实际上找关系不一样欠人情吗,不一样要送礼吗?”
士颂笑道:“这就不一样了,交税是交给国家,找关系却是私人之间的交易。今日我通过牂牁郡的关卡去找牂牁郡太守,日后他们到交趾来,不也要找我们士家吗?那钱可是落在自己人手里。”
姜文道:“本来我到这里当南部都尉,本来就是不想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想到,连这种蛮夷之地也不例外。”
士颂笑道:“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你成了大家族的管事人,即使你不想逃税,你家族的人答应吗?就像我这支船队,上面也不止我的货物,要是你按益州的价格收税,就是我愿意交,别的那些货主愿意吗?”
姜文指了指士颂:“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