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观扫袖起身:“好好想想,想不明白的话,你可以不来了。”
荆二生赶紧拉住先生的衣袖,说道:“先生,其实我真不在意这个,我娘说人与人都不一样,我觉得……陆渐很厉害,这么想很正常。”
易观揉了揉鼻梁,心说自己干嘛要和孩子生气。
自己不是在万魔山当老板,是在当教书先生。
他重新落座,对冷淡的少年尽量平和道:“太阳不会只照亮一个人,任何一个人。你能和我们倾吐心里话,是好事……这样,你可以自己去侧屋挑你认为有用的书籍,不愿意听就看自己的,同样我对你的考试要求会更高,题目也会更难。”
陆渐眼中流过一缕感谢,干硬地回答了一个“好”字。
午饭后有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学子们都搬出自己的椅子,在惨淡的阳光下闭目歇息。
易观双手放在后脑勺处,感受到当老师和当父母一样难,还要更难。
不过既然都选择了这份工作,就没什么值得抱怨的。
李莠搬椅子坐在他旁边,哼了一声。
见他没反应,又加重语气再哼了一声。
易观转头问道:“怎么了?”
李莠立刻摆出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你肯和那块冷冰冰的木头说好话,昨天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先生,你不公平,是坏人!”
易观懒得搭理她,这不无理取闹吗?
李莠作势要走。
易观半睁眼睛,淡淡道:“要是气消了想回来,一百遍《百字文》,一遍不能少。”
李莠垂头丧气回来缩成一团,嘴里小声嘀咕着:“虚伪,刻薄,冷酷无情!”
易观有筑基境的底子,耳目比凡俗略微清明,一字不漏受用了。
下午,他抛掉书本,给学生们讲了一只猴精的故事。
这只猴精从石头里生出来,在仙人的洞府里修炼,猴精很聪明,学成归来后带领小猴们占山为王,不怕龙王也不怕天仙。
说到猴精在仙门养马,偷仙桃时,孩子们都觉得很有趣。
说到猴精打败了一批又一批仙门高手,还把整个仙门搅得焦头烂额时,孩子们觉得十分快意。
“最后,猴精被镇压在大山下,整整五百年,后面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易观讲完故事,天色也渐渐昏暗。
就连陆渐也听得入迷,他读过很多话本,但没读到过这个故事。
孙小寒听完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看见大家都看着他,赶紧吐吐舌头坐下。
他几乎要把自己代入进猴精这个角色了,连高高在上的仙门都敢打,那是何等的高高高手啊!
结果竟然没打赢……着实让人郁闷气愤。
易观说道:“散学了,回去都想想,明天散学前都要写一篇听完故事的感想,长短不限。”
孙小寒请猴精离开了自己的脑海,笑道:“先生,这故事真好,听得舒服,不如写成话本卖给茶摊酒楼,肯定能赚大钱!”
写书能赚钱就有鬼了……
易观笑道:“你们只要想听,每天下午都有新鲜的故事。好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家的就回家吧,孙小寒你别学猴子了,再不回去你爷爷做的好菜都要凉了。”
孙小寒突生豪气,一拍胸膛说道:“先生,我以后就要成为这种高手!”
“风光是风光了,意气也意气了,但后果可是五百年的孤独。”
“我不管,反正我也活不到五百年后,而且什么事都要顾及这顾忌那,拳头肯定没力气,剑肯定不够快!”
“还挺有道理。”
易观摆摆手道,
“回家吧,明天别迟到。”
孙小寒与荆二生先后向他告辞,走出篱笆。
陆渐走时留了张白纸在桌上,上头有他字体工整的一个“谢”字。
易观拿起白纸哭笑不得。
小小年纪哪来那么深的心思,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当面低个头不就好了。
他拿上水桶抹布,动手收拾正屋。
李莠举着根扫帚不愿意帮忙,在他以晚饭加菜诱惑下,总算肯把心头小小情绪忘掉。
收拾完了,李莠冷不丁问道:“先生,你讲的那个故事,我想了想,猴精好像错了,又好像没错。先生你说说看,猴精大战仙门到底对不对?”
“嗯……”
易观也不知道,只能自行猜测,
“可能编故事的人觉得猴精不是主角,而且都打不过人家,还有什么对错可讲。”
“说到底和我一样嘛,我要是有很多钱,哪还会被你镇压?我直接把学堂买下来,让你给我洗脚!”
李莠幻想一番,突然又叹了口气,
“压在山下五百年,谁受得了。”
易观关上学堂的门,随口道:“谁知道,也许猴精只是具空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