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这一天从大汗淋漓的梦里醒来后,就又是收拾碎尸又是与薛洋打斗,早已尘土满面浑身不爽,他回屋里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去浴室,才放好热水脱下外袍就听见薛洋在外面大声敲门。
一打开门,薛洋从门缝里挤进来嘿然一笑:“道长,一起洗吧!”
最初和薛洋同行时他们也多有矛盾,薛洋总是如此,闹过之后,又嬉皮笑脸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来同他搭讪,现在显然是故技重施。
柳宅家的浴室是一个独立的房间,用具齐全空间宽敞,除了有大小木桶充足水源,还有一个圆形水池,直径一丈有余,理论上确实足以好几人同时共浴。
晓星尘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有了昨夜,薛洋一提共浴他就知道此人图谋不轨,面无表情道:“你若要洗就你先洗。”说着就要出去。
薛洋连忙堵住门,推着他往里走,口中碎碎念道:“哎呀道长怎么还在生气打都打累了休息一下一起洗澡吧,我一只手不方便你帮帮我。”
晓星尘看他言辞轻浮眉梢带笑,似乎无论是对于阿箐、对于虐尸,或是威胁杀人出气的事都全不在意,未曾反省,更不想在此时与薛洋寻欢作乐,冷着脸绕过薛洋,决绝地往外走,薛洋又从后面把他搂住。
浴室里氤氲热气叫人视线受阻,晓星尘一心避免被缠住挑逗,把薛洋揪着他衣袍的手掰开时,没有看到那个断臂鬼魂的彷徨不安,径直走出浴室。
他走到院子里正好遇到柳错心要去他屋里找他,问是什么事,柳错心道:“薛大哥让我帮忙给阿箐姑娘立个牌位,说是会有助于阿箐姑娘安息转生,我忘了问用什么材料好,松木柏木都过于普通,我那慕月阁正好有一截天山神木,不知用那个立牌位,效果会不会更好?”
女子声音温婉而沉静,晓星尘透过她的认真神情才知道原来薛洋并非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终于略有安慰,对柳错心致谢:“若能用神木立牌位,安抚魂魄的效果确实更好,只是这神木难得……”
“神木再难得也比不上薛大哥当初救我的恩情难得,” 柳错心只确认了神木效果更好就欣然浅笑,“那我得去叫人从慕月阁把神木取来,不然被人买走就不好啦。”
扮作男装的女子转身走了两步,脚步忽然踉跄几欲摔倒,晓星尘上前扶住,“怎么了?姑娘身体可有不适?”
“唔……不知怎么,突然头晕。”
柳错心蹙着眉说完,晓星尘也察觉到不对,庭院空气中似乎有摄魂香的成分在蔓延。他仔细鉴别了一下,霍然转身对着浴室,摄魂香的来源就是那里,而薛洋还在里面。
晓星尘匆忙嘱咐柳错心指挥所有家丁远远避开,自己抢步冲入浴室,却见氤氲热气中,薛洋穿着衣服靠在盛满热水的圆形水池里,手里悠悠然洒落的,正是摄魂香粉末,那粉末在水中融化蔓延,将整个水池变成绿色。
看到他进来,薛洋静静抬起眼睛,与方才嬉皮笑脸的样子判若两人,满眼荒凉把最后一把摄魂香撒在水里,慵懒地拨动水面。
晓星尘心惊胆寒,袅袅白雾里,映入眼帘的似乎是一个水妖,一个向他来讨魂索命的水妖。
这摄魂香对鬼魂灵体伤害极大,昨日薛洋被含有摄魂香的湖水困在地牢险些出不来那一刻,晓星尘感到将要魂飞魄散的是他自己,今日薛洋居然自己制造了一池毒水泡在里面,这是做什么?挑衅?示威?自虐?以让他向他低头?!
晓星尘怒喝:“你快出来!”
被怒喝的断臂鬼魂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脖子上分明有因忍痛而爆出的青筋,反而往水里更沉了沉,让全身都泡在里面。
晓星尘惊怒交加,跳入圆形水池企图把他强行捞出,薛洋扑腾躲闪,口中念念有词:“你管我做什么?我不能杀人出气,也不能拿死尸出气,打又打不过你,我拿我自己出出气还不行?等我再多泡一泡,你就可以去跟你那位姓宋的好朋友汇合,他不是一心想让我魂飞魄散吗?现在有方法了,你怎么不去告诉他!”
绿色水花飞溅,一部分飞入眼睛,刺痛且模糊视线,晓星尘浑身都被打湿,好歹捉住薛洋从满是摄魂香的水池中拖出来,拎起旁边木桶中的净水,也不管是热是凉,朝着薛洋劈头盖脸浇下去,再抓起薛洋的手掰开手指一看,拿捏过摄魂香的手心已被灼伤,在昏暗浴室里看得出皮肤上泛起斑驳白光,更糟糕的是,斑驳之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点点扩大,连成一片。
薛洋浑身因痛而抑制不住颤抖,眼神阴郁地可怕,恨恨地射向晓星尘,但晓星尘没空理会,急得说不出话,划开手腕又要给薛洋喂血,薛洋眼皮一跳,似是受了极大侮辱一般,骂骂咧咧推搡着让他滚,手被制住竟要抬脚,晓星尘连续被推带踹,心神俱疲,火气徒增,猛然大力把薛洋按在墙上,流血的手腕狠狠压到薛洋口中。
他声音带着剧烈痛楚,湍急如瀑布:“让我滚,我滚了你怎么办?这个世上谁来管你?!”
薛洋后脑磕在墙上一阵天旋地转,想吼,口却被堵着,想推,手和身体都被压着,他从不知道温柔如晓星尘也可以有这样大的力气和决心钳制住他,逼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喉咙发出困兽一般的声音,他狠心地用力咬下去,坚硬牙齿没入手腕血肉,但晓星尘浑若不知疼痛,手腕不仅丝毫未松,反而压地更狠,撑得他嘴巴大开。
源源不断的血灌入口中,有几次薛洋差点被呛住。愤怒的眼光在鲜血灌溉下有了一丝松动,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咬伤晓星尘,也不知道晓星尘究竟划了多深的一道伤口,只感到有那么多的血,多到充满他的口腔与喉咙,多到他来不及吞咽,血从口角溢出,顺着下巴流向脖子,再浸透衣领。
他被狠狠按着,牙齿咬或不咬都不再有区别,总之始终陷在在晓星尘腕间,嘴唇无法合拢,奋力想摇头,却只换来一下更狠的按压,牙齿近乎磕到骨头。
“不想饮我血,以后就不要自虐!”晓星尘目眦欲裂满眼红丝,全然丧失平日风轻云淡的仙姿。
薛洋口中血腥粘稠,看着这样的晓星尘,心中升起一丝惧怕。
他的白月光变成血腥色,仿佛浸在血水里的月亮,是他把九天之上的月给污染了吗?他怕晓星尘的血流干,怕晓星尘的温柔一去不复返,目光终于彻底软下,喉间呜呜的怒吼变成哀求。他想起昨晚他们的距离那么近,温柔如水一样的晓星尘,用唇舌亲吻舔舐他全身的伤疤,怎么他的美梦连完整的一日都没到就碎裂,他做了什么把一个那么春风和煦的人逼成眼前这个陌生粗暴的样子?
薛洋嘴巴张大含着晓星尘流血的手腕,突然有漫天悲愤酸楚,化作泪水混在晓星尘的血里,模糊了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