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不能冷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其实还不是自己心里不痛快。
现下叫澜煜去巡阅,定然是暗地里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却拿这孩子在前头做幌子。
萧曼有点没料到他在如此场合之下还会为这等事计较,活脱脱就是一派醋意陡生,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架势。
她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闹起烂脾气,却不知自己心里凭什么也忐忑难定,无端端地来置这份闲气。
该就是恼他这副不拿正心度人的臭毛病,还能有别的么?
这般想着,非但没觉释然,反倒更加心乱如麻,仿佛当面扯了谎似的。
若不是为着她,他还会如此不依不饶的么?
尤其是方才那一瞥的神色,笑中也透着膈应和不屑,分明就是在拈酸吃醋。
不知何时,萧曼的双颊已熨烫如火,那股子热蒸得眼前也盈起一层薄蒙蒙的雾。
位份高也好,长得俊也罢,说到底无非就是个宫奴而已,自己究竟在瞎琢磨什么?
堪堪只是一霎的胡思乱想,他已半扶半搀着澜煜下到了红锦铺就的玉阶上。
这是冲着谁去的,压根儿就不用思量。
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怎么就能惹起气来,莫非他当真要跟那吴鸿轩为难么?
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便断送了人家本来大好的前程?
可这会子想拦也拦不住了。
萧曼忍不住又朝左手边瞥过去,见吴鸿轩正垂目凝神,润笔沉思,对周遭浑然不觉。
这时候也无从提醒,怕只能暗自着急,不免更是惴惴。
那边一大一小已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秦恪朝斜前比了比,牵手携着澜煜,沿一侧的矮几巡过去。
能会试得中的人不止经纶满腹,修身养性的功夫也都有相当造诣,但毕竟是头回经历这阵势,方才一入龙庭不少人便已心生悸悸。
这时天子降阶而来,虽只是个孩童,却也有股龙行虎步的威仪,尤其是那个跟在旁边身着大红蟒袍,头戴描金乌纱的人,光瞧那昂扬睥睨的模样,便与传闻中的东厂提督秦恪十分相似。
但凡瞥见的,人人都是大气不敢出,打头那排有几个不济事的竟连笔都握不住了,埋着脑袋在那里哆嗦。
这些个连正眼抬头都不敢的窝囊废,居然也有本事爬到金銮殿里来考试,想想都觉好笑。
秦恪看在眼里只作不见,澜煜急着想走,目光漫不经心地从众人身上扫过去,更是没加半点留意,但这时候也知道顾忌自己的身份,只得这么随着他不紧不慢地走。
两人在右侧粗略绕了一圈,便转而向左,也不再从头阅起,径直就折进中间那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