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小姐,你卸妆已经卸了半个时辰了。”芸香的声音有几分哀怨,自家小姐哪里是在卸妆,分明是在照镜子嘛。那一面镜子,左看右看,似乎永远也看不够,以前在傅家的时候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小姐还有这个毛病? “是吗?”单晴口中问道,一双眼睛却没有离开镜子。若说穿越以来,还有什么让她觉得舒心的事,那就是换了这一张美人脸了。每一次坐在镜子前面,她都会忍不住被自己惊艳到。如果是在现代,顶着这张脸,她一定要杀进演艺圈。这么美的模样,一定得昭告天下,让全世界都来欣(羡)赏(慕)。 不过这种事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自己暗爽一下。 单晴换了个姿势,慵懒地托着腮,悠悠地道:“芸香……” 芸香正在铺床,闻声应道:“是。” “你说,我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芸香:“……” 单晴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脸,只觉得脸上的肌肤吹弹可破。傅红颜这一年是十八岁,正是青春最好的时候,这么好的天赋条件,可得好好保养才行。 单晴忽然想起自己打从穿越过来,就再没做过面膜了。 在单晴生活的现实世界,面膜可以说是女性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每年某云上的棍棍节,她都要囤一大批面膜回来,两天一敷,一边敷一边想着,皮肤又白了一些,又滑了一些,心情就会很好。哎,现在她那些面膜也不知怎样了。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面膜这么好用的东西。 单晴的目光忽然转到陆母送的那串珍珠上,听说珍珠粉敷脸效果也是很好的,以前她总嫌麻烦,现在没了电脑手机,时间陡然充裕了很多,不如奢侈一把,给自己做一个珍珠粉面膜吧。这时候的珍珠可都是百分之百纯天然啊。 她不敢动用陆母的那串珍珠,便问芸香:“咱们的嫁妆里有没有带珍珠过来?” 芸香笑道:“小姐嫁过来的时候,老爷夫人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塞进嫁妆里,珍珠自然是有的。” “你且找出来。” 傅红颜带来的嫁妆都封存在这院子中的一间偏房里,陆家人没有去动。芸香出去一会儿,便带回一串珍珠项链。这串珍珠虽然单看也好,但是跟陆母那串一比,大小色泽便都差了一截。 单晴又吩咐芸香:“你去厨房找一只捣蒜的杵子和罐子来,记住洗干净了,另外再拿些蜂蜜和一只生鸡蛋。” 芸香愣了一下:“这是要做什么?” “你别问,只管去就行了。等我把东西弄好了,你也跟着沾光。” 芸香满心疑惑地去了,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单晴已经从那串珍珠上拆下几颗。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芸香眼见单晴把那几颗珍珠放在研钵里,拿了杵子一点点捣碎,不禁大惊失色。 “我要用它做珍珠粉。” 啥?芸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上好的珍珠啊!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她还没从震惊之中平复回来,就被单晴拉了过去:“我有点儿累了,你接着捣,记住一定要捣得粉碎才行。” 芸香糊里糊涂便被拉过去接着捣珍珠粉,只觉得每一杵子下去,都仿佛是杵在自己的心上,心痛得无以复加。 等到珍珠粉捣好了,单晴就借着这个研钵倒了些蜂蜜进去,再把生鸡蛋轻轻磕破一角,单将鸡蛋清沥出来。接着就是一阵搅拌,把那珍珠粉搅成灰白色的糊状物。 她先把自己的脸仔仔细细糊上珍珠粉,就叫芸香过来给她敷。 芸香战战兢兢,抖声道:“小姐,咱们这么糟蹋东西,会不会遭报应啊?” 单晴嗤的一声笑了:“又不是把它扔了,实实在在的用了,怎么能叫糟蹋东西呢?再说了,戴在身上是给别人看的,敷在脸上那才是自己的。听说宫里的那些贵妇人,都是用珍珠粉敷脸呢。” 芸香道:“我不是贵妇,我就是个小丫鬟,我还是不要敷了。” “我捣出来的量就是两个人的,你不肯用,那才是真正糟蹋了呢。”不由分说把芸香拉过去,糊了个满脸。 因为怕珍珠粉糊顺着脸颊往下流,两个人就坐在椅子上,把头靠着椅背。 过了一会儿,芸香忽然道:“小姐,你可听见什么声音?” 单晴凝神一听,果然门外传来几声叫唤,像是什么动物的声音,听着还挺凄厉的。 芸香道:“我去瞧瞧。” 大着胆子走到门边,猛的一开门,先把脸探出去,大声喝道:“是谁?” “扑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摔了下来。一个白影窜起,仓皇地跑出院子,边跑边大声叫道:“鬼呀!” 单晴和芸香面面相觑。单晴当机立断:“赶紧把脸擦了。” 两个人急急忙忙擦干净了脸。 这时候那凄厉的喊声已经招来了不少人,院子外面一阵吵吵嚷嚷,还有灯火闪动。单晴和芸香披了外衫,一起出去探看。 只见那白影已经被众人围住,浑身发抖,口中兀自不停的叫着:“鬼呀,我看见鬼了!” 众人:你才更像鬼好不好。 这白影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看起来真的好像厉鬼一般。 这时候有人认出了他,说道:“哎呀,这是三少爷!” “是我是我!”这时候白影才想起扒开脸上的乱发,众人就着灯火一瞧,果然是陆家三少爷陆少安。 这时陆父也已经赶来,眼见儿子这副德性,不尽眉头皱起,喝道:“小畜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少安叫道:“爹爹,我在那个院子看见鬼了!”说着,一指单晴的院子。 单晴和芸香连忙一脸无辜地看向陆父:“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陆父皱眉道:“大半夜的,你去你兄嫂的院子做什么?”陆少离这段时间早出晚归,人人都知道他这时候还没有回来呢,显然陆少安不是去找他哥哥说话。陆父再看儿子这一身人不人鬼不鬼的打扮,心里隐约明白了几分。 当然,这里面最明白的人,除了陆少安自己,就是单晴了。不过她本来也都快忘了这个情节。姚氏白天受到了陆母的训斥,她不敢怨恨婆母,把这笔账都记在了傅红颜身上。她与那郑姨娘走得近,连带跟陆少安的关系也很好。她知道陆少安的性情顽劣,最喜恶作剧,于是便跑到陆少安跟前数说傅红颜的不是,说她如何为妇不贤,致使陆少离有家难归。 陆少安一听就火了,便想给这新嫂嫂一个教训,扮鬼吓她一下。书中的傅红颜还真是被他吓倒了,在床上病了半个月,病中只有芸香照料,过得苦逼兮兮。可惜这一回陆少安遇见的是单晴,反倒是自己被吓到了。 这时他听到父亲厉声喝问,更不敢说话。 芸香小声嘟囔道:“怕是想扮鬼吓人吧!” 陆父闻言狠狠瞪了陆少安一眼,道:“你现在越来越不成话了,看来得请家法出来,你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听到请家法,陆少安脸都吓白了。 姚姨娘此时也在一旁,劝道:“老爷,孩子还小,你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陆父哼了一声:“慈母多败儿,他现在这么无法无天,都是你惯出来的!我现在不好好管教,只怕他将来还要闯出什么大祸来。” 单晴心想:刷好感的时候到了。陆少安没有吓到她,反倒是自己受惊吓摔下树来,看样子还伤得不轻,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因此单晴一点儿也不生他的气。说两句好话,说不定还能刷个好感值,何乐而不为? “爹爹,我看小叔走路不稳,怕是受了什么伤吧。不如这顿打先记着,等小叔伤好了再说。” 陆父仔细一瞧,陆少安果然好像受了伤的模样,心里也不禁有些心疼。再者,于情于理,单晴的面子他总要给一些的。况且陆少安闯的是单晴的院子,她都不追究了,自己也似乎再无追究之理,便哼了一声,道:“小畜生,你先回去养伤,等伤好了再来领罚。” 虽然这么说,单晴知道他这顿打算是逃过去了。就好像现实世界判刑期两年、缓刑一年一样,缓刑期间如果表现得好,原先的判刑就不再执行。 郑姨娘向单晴投来感激的一眼,扶着一瘸一拐的陆少安回房去了。 等到众人都散去,单晴也跟芸香一起回到房里。芸香把门闩上,两个人对望一眼,忽然“扑哧”一声都笑了起来。 芸香拍着胸脯道:“刚刚真是好险,还好小姐你应变得快。” 单晴板起脸孔,道:“可你却不听话。我不是跟你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强出头吗?” 芸香嘻嘻笑道:“我陪着小姐嫁过来,就是要护着小姐不受委屈的。” 单晴不答,仍旧板着脸孔看芸香。 芸香被她盯得直发慌,笑容也渐渐收了去,低声道:“我以后都听小姐的。” 其实单晴本来也想示意芸香说话的,但是芸香快了她一步。她担心芸香这毛病不改,日后早晚吃苦头,因此才板着脸佯装生气。见芸香吓到了,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芸香,你要明白,我不希望你因我受伤。” “我不怕。” “我知道。”单晴轻声道,“可是我会心疼。” 芸香看着她,眼圈慢慢地红了:“小姐……” 单晴顺势抱住了她,低声道:“这些日子有你陪我,真好。” 她真的很庆幸自己写出了芸香这样一个人物。芸香是整个陆家唯一能给她慰藉的人;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唯一能够陪伴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着想、毫无私念的人。 芸香被单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以前小姐虽然待她也很好,但到底有着身份的隔阂。而现在来到陆家,她也渐渐觉得,小姐跟她的相处模式有些变了,更像是把她当成一个平等对待的人,她心里一阵感动,低声道:“芸香能够遇到小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