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介之还没有太清醒过来,头上罩着黑布,被两个负责今日行刑的人几乎是一路架着,浑浑噩噩地向前走。
在这几日间,因着左楚白放出来的一些消息,在场的这些人已然知道今日这么被大张旗鼓处死的人是谁。宿介之与左楚白、饶如卿的龃龉已不是秘密,他口无遮拦的性格和一根直肠通到脑子的特点,在场的大部分人也清楚。
所以,虽说不知道那一日具体发生了什么,大家也通过左楚白有意无意的暗示,大概猜测到,宿介之怕不是狠狠地得罪了饶如卿,因此使得慕云深暴怒,这才有了今日大张旗鼓的这一出。
不得不说,左楚白还是低估了慕云深在这些人心中的崇高地位和光辉形象,也低估了饶如卿在小栾曲一役之后在各位将士们心中暴涨的声名。即使是到了这一步,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生出同情宿介之的念头。
他们只是觉得,向来有礼贤下士贤名的慕云深,竟然能够为一个女子,不管不顾地做到这一步,若不是宿介之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便就是……
行了,一群人看着远处慕云深与精神头很好的饶如卿十指相扣姗姗来迟,心中感叹,慕世子真是用情至深,情深似海。
左楚白根本没想到慕云深会带着饶如卿过来,而且还是这么高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瞪着眼睛看着两人手拉手走到他面前,最终还是没出声。
饶如卿看着这满演兵场的人,又看了看正在被带上行刑台的那个人,心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只是她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等到宿介之被推到绞刑架前,黑布一摘,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相貌,他也看到了底下乌泱泱一片人。
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望着眼前垂落的绳结,冷汗开始从两鬓往外冒。角度原因,他看不见站在远离人群之处的饶如卿、慕云深和左楚白,他内心忽然涌上一股悲怆——如此羞辱于他,为了饶如卿,甚至要他的命!而这最后一面,慕云深也不肯来见吗?
他想张口疾呼,想挣脱身后压制着他的人,却发现因几日的昏迷,未曾饮水进食,身上早已没了力气,嗓音也是嘶哑不堪,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喊不出来。
而左楚白观察着慕云深与饶如卿的表情。饶如卿冷眼看着宿介之被套上绳索,而慕云深的神情一如往常,没有丝毫波澜。
左楚白在心里叹了口气——得,他心里那不靠谱的猜测怕是落空了,宿介之真要死在这里了。
罢了,今日之后,这个消息定然是捂不住的,慕云深注定要对上世家势力了。只是京城流言还没有着落,在这风口浪尖上对上世家……即使慕云深有这个实力,也不能这么硬来吧?
行刑人拉动了绳子一端。宿介之的身子已经升了上去。
就在这时,饶如卿动了。左楚白盯着慕云深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下意识地想上前拦住她,慕云深却伸出背在后头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淡声道:“不必,随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