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荷回首望着云峥,活似一头误入猎人陷阱里的小兽,满眼都是祈求和张惶,不知那人会听她解释,还是会直接将她交与对方。 可是如果坦白,他会不会觉得七荷也是个骗子? “老冯!”云峥淡淡开口,面上平静得似乎不曾经历过方才的旖旎,“请人进来,我见见他们。” “公子!”顾七荷倒抽一口气,说不清自己想要阻拦还是求告,云峥却只扫了她一眼,目光越过顾七荷微微抖战的娇躯,望向了等待已久的冯伯。 糟了!顾七荷手心沁出了冷汗,云峥不肯听她细说原委,却要先见那些人,可是…… 七荷已经来不及解释。里正带着两个捕快转过照壁,旁边还跟着肥头大耳的乔二,他们不料云峥也在此处,倒愣了一下,还是里正一躬身道:“云公子,您吉祥?” “嗯。”云峥一撩袍襟,施施然坐在了石桌旁,看得那里正膝头有点发软。 乔二吓死眼盯了侍立在侧的顾七荷一下,也叉手施礼:“云公子,小可们是来……” “我只认得这位里正,你又是哪个?”云峥扬眉,毫不客气的截断了乔二。 可恨! 乔二暗暗骂了一句。他和云峥分明见过,那人却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语气冷得似乎结了冰。想想也真无如奈何,乔二忙目视里正,那里正会意,上前赔笑道:“回公子的话,这位是济世堂药铺的乔老板,不合家中失了窃,听说那贼躲在这附近,所以……” “你怀疑云家窝藏逃犯?”顾七荷不待云峥说话,兜头呛了回去,“你们办案办糊涂了,得园只有我们主仆三人,谁见过你们说的什么贼!” 云峥的长指在浓眉上划过,不由自主瞥向顾七荷,这丫头明显是心虚,却仍硬撑着不肯服软。 “你妹子顾如意现就是贼,她不在你姑母家中,就只能在这儿,你还敢嘴硬?”乔二逼近了一步,迎面瞧见云峥的脸色,又暗搓搓退了回去。 “你胡说!如意怎么会偷你家的东西?”顾七荷下意识的看了眼云峥,“何况我一直在云家,她来没来过我能不知道?” “哈!”乔二冷笑,“你姑母已经招认,亲耳听见顾如意说要投奔你来,你倒想狡辩,却如何瞒得过里正大人?” 果不其然。 云峥当初说过的话就应在今日。不将顾家姐弟置于死地,乔二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如今有了这么大的把柄,当然会直接上门来耀武扬威。 顾七荷不知是懊恼还是忐忑,下意识的靠近了云峥,颤抖的双手想要捉些什么来安抚自己,却只无助的握住了空气。 云峥胸口一阵闷痛。 那女孩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可她惨白的面容,惊惧的眼神,无端又让云峥的心纠结成一团。他没有说话,只悄悄在冯伯耳边说了几句,那老仆怔了怔,随即点头,不言声退了出去。 这里乔二见七荷气怯,一发得了意,抢上来指着她骂道:“我把你个饿不死的小蹄子,可知道窝藏贼赃是什么罪名?有你在,就跑不了她顾如意!老子一个纸条送你进平江府大牢,三木五刑之下,不怕你不说实话!” 顾七荷气得手指冰凉,强自镇定着,不想被乔二看出,那狂徒却愈加迫近,老鼠眼睛里放出贼亮的光:“你若是怕了,那也好办,乖乖跟乔爷回家,伺候得爷舒坦,自然什么都好说!” “够了!”云峥一声断喝,“你这是仗了谁的势,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里正扯扯乔二的衣角。云家威势虽不如从前,但云峥却是归德将军杜维祯的好友,如若惹恼了这位爷,他和乔二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公子您见谅,我们的确不是贸然前来——顾如意偷拿了乔家二百两银子,如今逃得无影无踪,这事已经报与府台老爷知道,我们若不仔细查办,回头老爷问起,实在是不好答言。” “是么?”云峥半点不肯容让,“那不如我跟你们去,在府台老爷面前细细审问清楚,也好让你有个交代。” “这怎么敢劳动公子?”里正不想云峥如此蛮横,也犯了踟蹰。倒是乔二在旁小声道:“我们搜个丫头罢了,做主子的跟着掺和什么?” “也罢,她是我的丫头,凡百事情我都知道,你们要搜,自然是从我搜起。” 云峥说得平心静气,面上一丝怒容不见,那里正却知这话含着骨头,便只看向乔二。乔二翻了翻死鱼似的眼睛,竟没听出他的意思,腆着脸一躬身道:“此话当真?” “你说呢?”云峥唇角微弯,勾出一抹冷漠的笑意。 “那小人便得罪了。”乔二说罢,朝那两个捕快一挥手,二人对视一眼,径朝里头走去。那乔二自谓得意,在后头狞笑道:“倒要看看,你能将那小娼妇藏得多深!” “姓乔的你骂谁是娼妇!我说过了,我妹子不在得园!” 顾七荷再也忍不住,扑上前去要拦乔二,谁知那乔二一闪身,竟将她的手臂死死握住,往身后狠狠一甩:“臭丫头,你嘴里没一句实话,上次还说书在井里呢,你以为老子还会再吃你的亏么?” 这气焰烧得顾七荷眼都红了,不顾疼痛,挺身就打,却被却被云峥一把按下,低声道:“你不能打他。” “为什么不能!” 顾七荷急得心如火焚,却听乔二笑道:“就是么,还是云公子深明大义,她一个窝藏贼犯的臭丫头,怎么配打老子?这等娼妇,早该被发往青州大营去做军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