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丫头,竟然真的在沛郡!” 顾七荷大惊,回头看时,只见陈管家带着四五个家人,明火执仗直奔自己而来,一见七荷当即骂道:“好啊顾七荷,有人说你姐妹串谋,盗了乔家钱财逃亡他乡,我一开始还不信!你且说,你不在得园伺候公子,跑到沛郡作甚?” “我没有私逃!” 顾七荷急忙辩解,陈管家却不由分说,一挥手道:“将人捆了,带回平江,交于夫人发落!” “慢!” 杜维祯弃了缰绳,挺身挡住他们的来路:“我才在这里遇见七荷,她若是私逃,如何不带细软,又为何见了我还不躲避?” “杜公子见谅。”陈管家早看见了他,也不惊慌,肃然一躬道,“您问的这些小人不晓得,小人们只知道夫人有命,叫把擅离得园的顾七荷带回去问话。” “那也不能胡乱捆人啊!”杜维祯打着主意,仍旧将顾七荷护在身后,“你们说她卷款私逃,可有凭证?又是何人举发?” 陈管家又施一礼,面上笑容牢不可破:“回公子的话,小人们奉了夫人的命捉拿逃奴,至于她到底所犯何事,回去见了夫人自有分晓。” “你们……”杜维祯气结。但这到底不是他杜家的奴才,急切间还真拿他们无可奈何。他转头朝顾七荷道:“你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样!” “没事的。”顾七荷在他们争执时,早已经定下了心,“我身正不怕影斜,既没卷款,也没私逃,公子来了一说就清楚的。” 她说着越过杜维祯,向陈管家福了一福:“陈伯,咱们走吧。” 那陈管家见她如此镇静,倒愣住了,他本也不愿为难七荷,但夫人的命令岂是他能够违抗的?转念一想想杜维祯在此,就算是夫人,多少也要给个面子,因只向后一招手,早有两个家人上来,将顾七荷左右夹着,便往城外走去。 “不许捆人,也不许欺负她啊!”杜维祯在后嚷道,“我即刻就去得园,云峥说话儿就到!” ** 到底是谁报的信儿呢?顾七荷直到进了小佛堂,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紫雾缭绕的佛像前,云夫人上完最后一炷香,慢条斯理站起,身边板着面孔的孟婆子一见,忙赶上去搀扶。 云夫人也不看七荷,施施然落座,细细品茶。难耐的煎熬中,顾七禾抬眼,看见云夫人的目光牢牢锁在茶碗上,似乎茶的口味并不合意,细眉微微皱起,打鼻中轻哼一声道:“峥儿近日身子可好?” 不是说她私逃么,怎么换了罪名? 眼下这话听着平常,其中却带着玄机,顾七荷心知既有大变,当即想起了被逐的银屏。那银屏是背主下药,而顾七荷却是禀了云峥才去的沛郡,云夫人当然不能从这上头挑剔。 但夫人问话不能不答,七荷想了想,只得拿捏着回道:“公子起居都是冯伯料理,我只负责些粗活……” “糊涂!”云夫人一声断喝,“你是死人么?我要你去是贴身伺候峥儿的,此刻却跟我推三阻四,可见不是真话!” “夫人容禀!”顾七荷越发加了小心,“我才来时夫人曾吩咐过,务必要安分守己,精心侍奉主子,但我粗手粗脚,每每让公子见了心烦,所以不过是在外头洒扫庭除,不敢进屋里去叨扰。要是夫人觉得不妥,我以后可以……” “没有以后了!”云夫人将茶碗一放,给孟婆子递了个眼色,那孟氏会意,忙一个箭步抢上来,点着手抢白七荷:“你这丫头忒胡闹,自己的妹子都管不住,竟然还闹到了得园!” 她瞅瞅面色阴郁的云夫人,又道:“亏得公子沉得住气,暗里叫人去请了杜大少,要不是衙役们怕他是皇室宗亲,真个搜捡起来,满城里都要嚼舌根子,说堂堂云家连个药铺老板的亏都吃到了。” 顾七荷被她训得满面羞惭——别事都可以说不与她相干,只妹妹如意同乔松年私奔,引得乔二带人来骚扰云峥这条,顾七荷全然无从辩驳,只得老老实实站在当地,听孟婆子说得口沫横飞。 “我原以为顾老头将你们姐弟教得好,谁知竟也是铁门槛里纸□□。你这长姐也不知管管,如意才几岁,就懂得勾引男人私定终身,这要是再大些,那还得了?” “什么得了不得了的。”云夫人从旁插话,“这样穷苦人家出来的,也难有羞耻心。” “夫人!”顾七荷红了眼眶,低声辩道,“我妹子与乔松年是两情相悦,并不是她不知羞……” “那二百两银子呢?又是怎么一回事?”云夫人冷冷截断她,“从古至今的丑事无非“奸”“盗”二字,你妹妹两样都占全了,还敢夸口说你顾家家风好?” “唉,家风是休提了。”那孟氏附和道,“不过也是情有可原,我听人说,顾如意搭上乔家少东,是为了拿回自家药圃……”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能懂些什么!”云夫人接口道,“我倒疑心,说不定是后头有人指点,才学会借男人使巧劲儿……” “不是的!”顾七荷再也忍不住,将身一挺,“夫人切莫听人胡吣!” 她却也不敢太过激愤,只得转向孟婆子道:“那银子是乔松年自己从家偷拿的,并不是我妹妹或什么人指使。他们不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确有失谨慎,但这些人听了点毛皮,就编出闲言碎语来污蔑我们姐妹,又是什么居心?” “够了!”云夫人一拍桌案,“当着主子一句一递口的折辩,这是哪家的规矩?” 孟婆子唬了一跳,又唯恐云夫人动怒,发更大的脾气,忙上前推了顾七荷一把:“我说你这小蹄子,平日里不服管教就罢了,怎么敢在夫人面前挺腰子?还不快给夫人磕头赔礼!” 顾七荷一腔酸楚都化作眼泪,哽在喉头不上不下——如意和乔松年不知所踪,她整颗心都被担忧烧得疼痛难忍,只想着快些寻回如意,不让她重蹈覆辙,谁知竟不留心触怒了云夫人! “还愣着干什么?”孟婆子催促。 云夫人不耐烦的挥手:“罢了!你既不肯认错,我也不强迫,想是你这尊神仙太清贵,云家的小庙容不下你……人来,去得园将她的包袱收拾了,撵出去交给孟婆子,择日发卖!” “夫人……”顾七荷登时慌了,想了想忍气吞声求道,“我妹妹如意尚在外头,家中还有幼弟无人照管,可否容我些时日,待我寻回妹子……” “现在才想起来告饶?晚了!”云夫人冷笑:“云家买你,是为了侍奉峥儿起居,如今你不肯安分守己,私自离开得园,我不加责罚已经是格外开恩,只循例将你出脱,你还有什么说的?” 孟氏似乎也没料到云夫人如此决绝,刚想劝解,忽听外头丫鬟仆妇一叠连声唤道:“公子来了,快着人打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