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得我了么?”云峥摘下尖角帽,笑意盈盈的望着七荷。 “公子!”顾七荷终于唤出来,尾音却被哽咽声压住,满腔苦楚缠成一团又酸又苦的棉絮,堵在她的胸口,怎么也说不出下头的话。 喉咙隐隐作痛,顾七荷像是匆忙间吞下了一杯极热的酒,沿着舌尖一路向下,烧灼着她的肠胃。是重逢的热切,还是无法吐露的埋怨,亦或是久困得脱的感动?七荷无法分辨,她想一头扎进云峥的怀中痛哭,却只能死死收住脚步,强自压抑着奔涌而出的泪水。 云峥鼻头也是一酸,重又进来,牵了七荷的手,将她领出门外,扶上一早预备好的马儿。 “公子要带我去哪儿?”顾七荷低声问道。 “回家。” “家?”七荷哽咽道,“公子不是已然将我卖了么?” “家?”七荷哽咽道,“公子不是已然将我卖了么?” 云峥叹息,默默认镫上马,坐到了七荷身后:“卖身契的事情,回去我慢慢跟你解释。” 天就快黑尽,他们在城门落锁之前出了关,一路往西郊行去。苍茫的暮色中,一弯淡青色的月牙缓缓升起,云影湖的秋潮拍打着堤岸,天接波光,水涵山影,一切都是那样静谧,引得人几乎要沉沉睡去。 顾七荷没有说话。她同云峥多日未见,今天又连气带吓,早就满肚子的委屈,只碍着云峥在身后,因而死死忍着,不敢放声大哭。 云峥瞧不见她的神色,只觉七荷身子在马上轻颤,绕过她肩头看时,那女孩早已泪流满面,牙齿在内咬住双唇,浑身栗栗发抖,平日莹白的双颊此刻红如丹霞,胸腔急速起伏,像是窒息般,却又倔强的将呜咽吞在喉间。 “你不愿跟我走么?”云峥低低问道。 顾七荷不答,泪珠断了线似的自脸上滑下,半晌咕哝了一句什么,那声音断断续续,低到云峥几乎听不清楚,怔了一怔才会过意来。 “除了得园,我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么?” 这纤弱的哭泣声折磨着云峥的心弦,他蓦地觉得自己犯了天底下最大的错,竟然会为了试探一个全心依靠自己的女孩,生生将她推向了最不愿意经历的绝境! 云峥,你他娘的就是个混蛋! 你亲手安排了这一切,设想了每一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她的眼泪会让你如此心痛!这念头烈火一般焚烧着云峥的心胸,那些原本要用来安慰七荷的话,如今竟一字也说不出口,只能徒劳的看着她的泪水滑下面颊,滴落在他握着缰绳的手背上。 七荷直哭得泪眼朦胧,忽然腰上一暖,却是云峥的手臂围了过来。 “我不……”顾七荷抽泣着挣扎,云峥却怎么都不肯放手,厚实的胸膛像堵肉墙一般,牢牢将她锁在双臂之间。七荷急了,疯了也似左右腾挪,岂料用力过甚,竟一头朝马下栽去! 她只顾推阻,不留神将云峥一同带下,两人沿着草坡翻了几翻,眼见就要撞上一块磨盘大的青石,那云峥却双臂一收,将七荷抱着,不知使了个什么身法,竟一同滚到了湖边的芦苇荡。 冰冷的泥水才沾衣襟,顾七荷就悔了上来——无论如何,云峥毕竟还是救了她,不管之前七荷怎样想不通那人的蛮横无理,此刻也不该辜负他的一番好意。更何况天已入秋,水又这么凉,要是云峥在这冰水里冻坏了,岂不都是顾七荷的罪过? 她连忙坐起,伸手去拉云峥,那人却不肯起身,半靠在不知是干是湿的草地上,瞧着七荷微笑:“解气了么?” “你!”顾七荷又气又恼,加倍用力去拉,却被云峥反手一带,直接拥进了怀里。 那人的怀抱很暖,坚硬的肌肉毫无缝隙的贴合着她的柔软,全不似看去那般单弱。顾七荷还在愣怔,云峥的大手却已经扶上了她的脑后,轻轻下压,完美的唇线贴上了她的。 “闭上眼。”那人喃喃道。他的唇瓣随着这几个字轻轻颤动,那触感凉如丝缎,握在她细腰上的大手却烫得惊人。 七荷只觉得自己似乎化成了水,毫无意识的,随着剧烈的心跳激荡。迷茫中,她的手臂被人托起,抵在他结实的胸前,这样的姿势使他们的下身愈加紧贴,莫名的灸热让她胆怯,才要张口推阻,那人的舌尖却已经探了进来。 柔韧,丝滑,辗转厮磨,如初春的积雪融化,渐次泛滥成河,一点点将顾七荷的意识吞没。她的心像是久旱的、粗糙的土地,忽而被一场不期而遇的细雨滋润,前世今生所有的苦痛顿时一扫而空,让她只想沉沦在这缠绵的海中,直至无法呼吸。 这便是被人疼爱的感觉么?七荷迷迷糊糊想着。 云峥的手覆上她的脸,沿着光滑的颈项滑落,描摹细瘦的锁骨,又探进薄如蝉翼的衣领。他是如此的需索无度,仿佛想要弥补,却似乎是在寻找救赎,那扣在她腰上的大手越收越紧,燃在七荷周身的火焰越烧越炽,将她堕成一滩无骨的泥,在那人的掌中随意变幻着形状。耳畔是云峥的声音,轻唤着她的名字,好似世间最动听的音乐,是悠然的蝉鸣,是急切的雨声,是同往极乐的玉旨纶音。 可他却忽然停住了。 交织的喘息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云峥的双臂兀自不肯放松,似乎想要将七荷嵌入自己的身体,良久,方不情不愿的挪开。 “天晚了,回去吧。” 那人爱怜的看着顾七荷,抬手为她整理好衣衫,笑容里有些许无奈,似乎想要倾诉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