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师傅们来了。”梅儿进来通报。 仇怀盐眉头抽了抽,这帮人还真是准时啊,自从中秋宫宴之后,离恪便派人来教她琴棋书画,表面看起来是因为离赫说的那番话,但实际上是离恪利用了这个契机。 离恪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言子束,可仇怀盐和言子束毕竟只有相貌相似,一个是才貌双绝的相门千金,一个是自幼痴傻的武将女儿,如何能比。 仇怀盐看着琴师在她面前讲解如何识谱,如何练指法,心里已经把离赫骂了几百遍,离恪早就想让她学这些东西了,只是听说龙纤瑶和长孙语潇已经在她面前提过言子束,怕她多想,所以一直按下不提,中秋那天离赫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毫无所长,正给了离恪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怀盐,等你将来生下皇子朕就封你为皇后,只是大尧的皇后一定是才艺双绝之人,所以从明日起朕会派人来教你,琴棋书画舞,朕给你找盛安最好的师傅。” 仇怀盐当时一听脸就绿了,离恪又劝她,“更何况你也不能让别人当面背后说仇统领教女无方吧。” 得,连她老爹都搬出来了,仇怀盐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学了一天仇怀盐就后悔了,这些人,写字从横竖撇捺开始教,弹琴从琴弦开始讲,下棋从棋盘有多少个格子开始说,简直拿她当个傻子,哦也对,她本来就是个傻子。 可仇怀盐还是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忍了三天实在忍不下去了,偷偷在这些人的茶水里加了巴豆粉,拉得他们浑身无力,结果第二天离恪又换了一批人,仇怀盐故技重施,第三批人很快补上,看明白了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仇怀盐放弃了累人肠胃这种事,毕竟再来一次离恪就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投毒了。 只是……听着琴师弹奏只有两句调子的歌,仇怀盐一忍再忍,活生生捏碎了一只杯子,梅儿大惊:“哎呀!娘娘的手流血了,快叫御医!” 仇怀盐连忙拦住她,“不用,本宫一时不当心,不用请御医,宫里有药,无妨,也别惊动陛下,不过本宫的手伤了,写不了字弹不了琴,你让师傅们先回去吧。” 离恪请来的那些师傅都是宫里数一数二的,让他们教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对他们何尝又不是一种折磨,听见仇怀盐这么说纷纷跪地行礼,“在下告退。” 仇怀盐嘴角抽了抽,没受伤的左手抚上额头,这样互相折磨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到了晚间,仇怀盐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这一个月来离恪夜夜都留在长乐宫,安太后终于看不下去了,把离恪叫去一顿训斥,离恪这才去了其他嫔妃那里,仇怀盐难得地闲了下来,她向来不喜欢太多宫人在屋里伺候,到了该歇息的时候就把所有宫人都遣退,不许人来打扰。 “哥,你在吗?在就吱一声。”仇怀盐端起茶杯,状似无意地问道。 突然,从屋顶的方向传来“吱”的一声,仇怀盐一口茶喷了出去,呛得连连咳嗽。 仇无崖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落了下来,仇怀盐拍了拍胸口,“哥,我的意思是你出个声就行,没想到你居然还真‘吱’了。”说到这儿,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仇无崖依旧是那张冰块脸,不过仇怀盐明显看出了他的无奈,咳了两声,“我觉得这样不错,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暗号了,”仇怀盐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哥,过来坐。” 仇无崖坐在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仇怀盐问道:“嫣儿她,怎么样了?” “身体尚好。”仇无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仇怀盐听了却没有多放心,“那她的精神呢?” 仇无崖摇了摇头,又道:“离恪来的时候,她会笑。” 仇怀盐的手捏紧了桌角,“难道嫣儿她,真的喜欢离恪?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我竟不知道。” 仇无崖不发一语,仇怀盐叹了口气,“哥,这些日子麻烦你了,快过年了,你回家陪陪爹吧,嫣儿那边我会多留心的。” 仇无崖微微颔首。 仇怀盐左手拇指轻轻在中指第二指节划着圈,“嫣儿有孕这事不在我的计划里,我得先顾着她,等明年春天嫣儿的孩子生下来,我就要这大尧的天,好好地变变颜色。” 转眼便入了冬,长乐宫里烧着上好的兽金炭,仇怀盐歪在榻上看书,一边的梅儿给她捶着腿,稍微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听说今日国师一出关就被太后娘娘请去了倚霞宫。” “玄凌?”仇怀盐微微蹙眉。 梅儿答道:“咱们大尧就这一个国师,不是他还能是谁。” 仇怀盐合上了书,玄凌出关,这事可有点难办…… 国师不分品级,只是一个身份,但即便是国君也对他们礼让有加,玄凌正是大尧的国师。 虽说离是大尧国姓,可无论在哪国都能找到不少姓离的,但玄姓不同,这世上只有幽族人才姓玄。 幽族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民族,没人知道他们到底住在哪里,只知道他们能长生不老,通过去,晓未来,星象八卦,奇门五行样样精通,南雍,大尧,北戎三国之所以较其他国强大,就是因为有幽族国师的辅佐。 这个玄凌二十年前来到大尧接替了上一任国师的位置,两年前闭关修炼,今日出关。 玄凌……仇怀盐拇指在中指上划着圈,他出关了可不太好办,她脑中思虑不停,口中问道:“太后找国师做什么?” 梅儿没有注意到仇怀盐的小动作,答道:“太后娘娘病了几个月都没见好,御医也束手无策,太后怀疑是有人作怪,这才请了国师。” 仇怀盐点了点头,说来安太后病得也是够久了,中秋宫宴她就因为身体不适未去参加,如今已近新年,竟然还是那个样子,她问道:“国师怎么说?” 梅儿稍微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国师告诉太后‘此乃后宫之事’。” “后宫之事?”仇怀盐眸色转深,那这事十有八九是冲她来的了。 “娘娘,您要不要去看看太后娘娘?德妃和淑妃日日去请安呢。”梅儿仰起头看着仇怀盐。 仇怀盐耸了耸肩,“只怕本宫去了她病得就更重了,好些日子没去清居院了,你带上一些酸而不呛的果子,咱们去看看言宝林。” 宫里都知道仇怀盐和龙纤瑶不和已经是明面上的事了,所以对仇怀盐照拂龙纤瑶看不上的言子嫣一事便觉得合情合理。 仇怀盐看言子嫣气色还好,孩子已经七个多月,她不再似过去那般郁郁寡欢,眉眼之间都流露着一位母亲的神采。 仇怀盐有些恍惚,很久之前,她也曾这样,满心欢喜地盼着自己孩子的出生。 仇怀盐正和言子嫣闲聊,突然听见“喵喵”的叫声,一只小白猫进了屋子,直奔床下。 言子嫣的贴身宫婢莫颜行了个礼说:“娘娘莫怪,这小猫是皇上送给宝林解闷的,白天就喜欢在床下睡觉。” 仇怀盐点点头,言子嫣自小就喜欢这些小动物,倒是离恪有心了。 见言子嫣面有睡意,仇怀盐便告了辞,又嘱咐莫颜看好那只猫,别让它伤了人。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莫颜“啊”了一声。 仇怀盐连忙回去:“怎么了?” 莫颜跪在地上,指着一处说:“娘娘……这……” 仇怀盐看向地上,发现那只小猫正玩着一个人偶,那人偶上,赫然插着三枚银针。 这人偶应该是这小猫从床下拖出来的,梅儿把人偶拿过来给仇怀盐看,上面有一条白布,写着太后的生辰八字,仇怀盐心下一惊,对太后下手之人,目标竟是言子嫣! 正在这时,有宫人进来通报:“娘娘,高公公来了,说有事禀告娘娘。” 高公公叫高宏,是长乐宫的管事公公,仇怀盐把人偶放入袖中,道:“让他进来。” 高宏进来行了礼,然后对仇怀盐说道:“娘娘,皇上怀疑宫里有人用邪术谋害太后,已经开始搜宫了。” 仇怀盐吩咐高宏,“你去看着,若有情况及时来报给本宫。”她心中计划已成,如果搜宫,那一定先从她这贵妃的宫里搜起,依次往下,位份比言子嫣高的嫔妃有好几位,时间绝对来得及。 “莫颜,去找一块和这人偶的衣服一样的布料来,还有白布和笔。”仇怀盐看着那个人偶,既然有人要陷害言子嫣,那这布料清居院里一定可以找到。 很快,莫颜就找来了布料,仇怀盐照着那衣服的样子裁剪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把衣服缝好,又重新写了太后的生辰八字,用银针插在人偶上。 她把原来的衣服和白布交给莫颜:“拿去烧掉。” 莫颜拿上东西就去了后院,仇怀盐把做好的人偶扔回床下,起身却发现言子嫣直直地看着她,心里觉得不安,但还是说道:“言宝林不必担心,过一会儿有人来了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言子嫣点点头,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外面传来王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淑妃娘娘驾到,德妃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