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移茫然地观看着眼前此幕——曦娘怎么可能跟长公主是同一个人?
可她们偏偏就是同一个人。
禁军单膝跪地,答:“回长公主,臣等确实是受圣人调派,出城驱赶灾民。”
昭元审问:“缘由?”
禁军:“据、据说,是哪家的贵女贵郎在城外被灾民冲撞了。”
昭元:“哪家?”
禁军冷汗涔涔:“微臣不知。”
昭元面色不善,抬头打量众国子监学生们。
见状,张不移压下思绪,走过去解释:“绝非国子生们,他们近日一直与我在一处。”
“是啊。”孙二郎出声:“此等关头,我们就算被拦车,又怎么会怪罪乞食的灾民。再说,圣人也不会为了我们调派禁军。”
昭元抿嘴,转向禁军:“随我回宫,我去跟圣人当面对质,看看是哪家的郎君如此娇贵,竟让皇帝大动干戈。”
“……”禁军:“是。”
昭元不再多言,带着人转身离去。
“且慢。”张不移快步追上,在她上车前拦住她。顶着昭元询问的眼神,张不移失语片刻,问:“曦娘……受伤的灾民怎么办?”
昭元沉吟,抬头吩咐孙二郎:“你去城里药铺买些药来给灾民,银子回头我派人送给你。”
孙二郎应声:“好。”
昭元点头,钻进马车。
千牛卫和禁军纷纷上马,跟随马车往城内去。
“大哥哥?”张瑜娘出声唤张不移:“别看了,只剩车辙印了。”
张不移收回眼:“怎么会,曦娘她……”。后面的字他不愿面对。
“世事难料。”张瑜娘道。
给被鞭子抽伤的灾民们上过药,国子监一行人亦分道扬镳。
安郎君过来告辞,张不移颔首。张瑜娘嘱咐:“路上小心。”
安郎君朝她作个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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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太极殿
王常侍还未来得及行礼,长公主便领着人风风火火地踏入殿中。他略带担忧地朝殿内瞥一眼,只能看见圣人、杨相、长公主和禁军统领这四人的身影,却看不清他们的神色。
王常侍候在殿门外,片刻,听见殿中长公主喝了一声“荒唐!”他心提起来。再过不久,长公主阴着脸出殿,杨相跟出来,连声道:“息怒,殿下息怒——”
而后,禁军统领灰溜溜出殿。
一小内侍端着茶案过来,小心翼翼地请示:“常侍,还上茶吗?”
王常侍见这小内侍吓得发抖,便道:“给我吧。”
小内侍大喜,将茶案递上:“谢常侍爱护。”
王常侍端着茶走进殿中,一路垂头,将茶呈至龙案旁。他偷眼看见圣人怔然地坐着,龙案上散开着一本诏书:“……甫登基,有水旱疾疫之灾,归咎于朕。”
寥寥几句,震得他心神俱荡。
何至于写罪己诏?
王常侍匆匆倒退两步,返身出殿。
宫道上,杨相终于拦下昭元,他喘几口气,道:“殿下息怒。”
昭元紧抿唇。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本是带着禁军统领来对质,不料先被幼帝的罪己诏当头一击。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
杨相道:“此番灾情当下,圣人揽过责任,归咎己身,初心是好,只是手段不济,长公主且宽宥一二。”
“我何尝不明白皇帝宅心仁厚。”昭元道:“但是下罪己诏有何用,难道不是引火自焚,方便贼人攻讦?民间已是物议沸腾,‘新帝不堪重任,故而天不降甘霖,殃及百姓’的流言,想必杨相听过不止一回。可是皇帝错在何处,他是能招风引雨,还是无米成炊?下罪己诏,除了正中幕后黑手下怀、落人口实,一无是处!”
她缓口气,动之以情:“罪己诏一出,帝位岌岌可危。杨相,宫变那夜的情形,我历历在目……您呢?”
“唉。”杨相神情动容,道:“如何敢忘,故而老臣亦在规劝圣人。可是,如今解困之法尚在腹中,圣人的名声已被拖累,如何才能力挽狂澜?”
昭元正色:“我愿身作泰山,障避惊涛。”
杨相神色一震,作揖:“请长公主细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