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战败,宁亲王上奏皇帝,立靖王为藩王,管辖旧靖国国土。美名藩王,但靖王很清楚他不过是傀儡,没有实权。重要的是,他的小女儿为此牺牲了下半辈子的幸福,令他感觉痛不欲生。 大周殿上,众臣对于秦墨此举显然是不满,纷纷递上弹劾的奏折。内容大概是先皇一直都是斩草除根,杜绝后患的,可宁亲王竟一意孤行,无端封个藩王。若有后患,他要如何担当。 类似的内容反反复复上奏了许多遍,看得秦昱有些厌了,也越看越气。虽说是弹劾秦墨,但话里话外都矛头指向他。说到底下旨的是秦昱,秦墨只是把主意提出来罢了。何况秦墨他是什么人呐?手握兵权,实打实的权势,大家不敢明着跟秦墨抬杠,只好拿年轻的新帝出出气了。 下朝后,秦昱传秦墨进御书房商讨,将里面的奴才丫鬟都赶了出去。 啪! 皇帝抄起一卷奏折往地上劈去。 “他们是没把朕放眼里!” 秦墨弯身将奏折捡起,“新帝登基,那些老臣子自然是要摆摆样子。再等些时日,自然不敢放肆了。” 秦墨没有多说,他知道秦昱如此恼怒并不只是因为臣子不敬,还是众臣都忌惮着他宁亲王,却不惧怕身为皇上的他。然而这种让感情生分的话,两兄弟怎么开口说明白?一个不敢说,一个不敢问。 把靖王封作藩王一事,秦昱跟秦墨早有共识。新帝刚刚即位,民心不稳,登基不久就出兵征伐无疑是冒险之举,一不小心就会落得暴君的罪名,然而秦昱还是执意要征讨靖国。 秦昱二十岁登基,是大周历代以来最年轻的君王。曾经大家都以为先皇会传为给秦墨,谁也料不到最后属意的是十七皇子秦昱。各国流传他俩兄弟不和的闲言闲语,又说先皇忌惮秦墨,为了挫他的锐气,一怒之下才把皇位传于秦昱。于是乎大家都看不起这位新帝,探子更回报说,国与国之间正密谋合作,要趁皇权交接的时候儿反攻,杀大周一个落花流水。 纵然秦昱与秦墨不是同一个母妃所生,但他们之间没有不和,一切都不过是流言蜚语而已。可那样的情况一来,秦昱的心也长了一道小小的刺儿。身为一国之君,他的尊严怎能容许别人践踏? 秦昱派秦墨领军,并不是因为此仗难缠,区区靖国,他何须指派宁亲王亲自出征。他是要公告天下,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秦墨是对他尽忠的臣子。新帝登基就要讨伐靖国,是要昭告各国,他秦昱的野心和才能不输先皇,谁敢打大周的主意,就将他们一一打散,歼灭。 秦墨提议将靖王封为藩王,是要秦昱落得一个仁慈的名声,他是新帝,有自己的一套。留靖国一条活路,不赶尽杀绝,是收买人心之举。 这些缘故秦昱通通都懂,可有件事情他弄不明白。 “你为何要娶那个小公主呢?” 若要和亲,也该挑一个地位显赫的公主,为何要娶年纪最小的? “她也十七,不小了。” 秦墨开玩笑道。 “以九哥你的身份,要娶也该娶月桐公主。” 秦墨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呢?” “娶谁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夏雪薇。” 秦昱敛眉,然后瞬间就明白了。 丞相求他将嫡女赐予秦墨,心思显而易见。碍于夏林丞相的地位,夏家一族的背景,秦昱难以拒绝。可想要在秦墨身边放一根针,也不是那么容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丞相盘算的就是这部戏吧。” 夏林要夏雪薇当正妃,秦墨偏偏搞来一个靖国的公主。夏林有家境有地位,可有宁皇室的血统摆在这儿,也绝不比夏雪薇低贱。秦墨娶了有宁,不但显得大周落落大方,还能维系与藩国的亲密关系。相反,要是让靖国上下知道有宁当了小老婆,他们会何等怨恨。 不管夏林有多么不满意,在公在私都不可因而露出半点不悦。目前与秦墨闹翻,他心里清楚吃亏的是只会是他。讨了便宜就不能再卖乖,能让夏雪薇当个侧妃,秦墨算是很给面子了。夏林这口气再难咽,也只能强咽下去。 “昨晚是九哥的新婚之夜,朕说过这几天可以不用上朝的,你怎么来了呢?不用陪府里两位貌美的妃子?” 秦墨依旧挂着微笑,摇了摇头,“捡了一只野猫,差点都给抓伤了,还是放养一阵子吧。” “哦?野猫岂不是难养了?” 秦昱跟着开玩笑道。 “忒难养。” 秦墨低声笑道。 秦昱在桌上摊开了一卷奏折,似是无意地问,“那个夏雪薇如何?” “还算懂事,独守空房也没有埋怨一句,对有宁也是亲切有礼的。” 秦昱稍稍抬眼看着他,叹了一口长气,意味深长地说:“女人嘛,刚开始都是要做做样子的,之后就知道她们的厉害了。” “怎么,各位娘娘添麻烦了?” 秦昱放下手里的象牙笔,“女人心,深不可测。” “皇后娘娘秀慧,定能替你分忧的。” “别提了,最近太后才抱怨朕冷落皇后,整个下午都在念叨雨露均沾四字。” 国事就已经让秦昱头疼非常了,哪有心思到后宫里看她们打闹,针锋相对。 “对了,” 秦昱顿时想起有件要紧的事儿要说,“夏林今早旁敲侧击地打探朕的口风,想知道爱女在九哥府中的情况。朕不会管过问九哥的家事,要怎么做,你看着应付吧。” 秦墨作揖道:“谢皇上体谅,臣弟告退。” 他退出了御书房,准备去探望太后,谁料到居然在路上碰到夏林和他的跟班。说是偶遇,但秦墨心底明白夏林是明摆着在等他,如此一来,就没有装着看不见一说了。 “臣见过宁亲王。” 夏林与礼部王侍郎向秦墨一揖。 “起吧。” 他眼光扫过王侍郎的脸色,又看回夏林那边,“丞相真是好兴致,日头这么毒,还有闲情雅致在宫里逛逛。” 秦墨似是关心,又似是讥讽,一话下来,夏林身后的王侍郎脸都有些绿了。臣子下朝理应马上就要出宫,若无要事,不可在宫里闲逛。秦墨这样子说,就是知道他们的见面并不是偶遇,乃是人为。 夏林倒是冷静,“哪是哪是,不过是久久未见,忍不住闲话几句家常,竟忘了时候儿。还请宁亲王恕罪。” “这样说就显得本王太不近人情了,王侍郎跟丞相相熟,闲话家常也是情理之中。” 王侍郎这下脸就更绿了,心里直发堵。 长久以来,结党营私都是皇帝眼中的一大忌,秦墨和皇帝亲近人人皆知,夏林这样堂堂地表明与王侍郎是一条船的,岂不是陷他于不义。有些事他们可不敢挑明了说。再说,他也只是屈服在夏林的威权之下,为了自保耍耍乖,没想过要明目张胆地得罪秦墨。 “谢宁亲王体谅。” 夏林拱手,接着说:“说起家常,不知夏侧妃侍奉得可好?夏侧妃小时候儿一直被老臣骄纵着,若有得罪,望宁亲王多多包涵。” 秦墨堆砌出冷漠的笑容,“哪里的话,说起来丞相还是本王的丈人,雪薇在本王的府中,无法在膝前伺候你老人家,本王定会代丞相好生照顾。” 他带笑地说,听起来令人后背发凉,仿佛在强调夏雪薇在他的府中,是夏林占上风,还是他占上风,目前仍未可知。秦墨最后的“好生照顾”四字,真的听得夏林忧心忡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夏雪薇从今往后都是秦墨的人,夏林即便算是他的丈人,过问太多亲王的家事就是僭越了。 “日头毒辣,丞相和王侍郎还是快回去吧。” 秦墨装作关心劝道。 王侍郎听到这句,绷紧的神经总算是松了一半,顾不得夏林的脸色忙不迭回道:“那就不打扰宁亲王了。” 旋即揖别。 王侍郎低着头,没有看到身旁夏林目光狠辣的一眼,秦墨倒全看在眼中。 夏雪薇这步棋,你要怎么走?本王倒要看看她怎么使得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