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章 夜袭(1 / 1)夙雪首页

白藏时节,飒风侵寒。更深露重,郊陌凄冷萧索,林间的空气因吸饱了水而越发潮润,薄薄雾气升腾,弥漫,烟笼轻纱。却不知那片凄迷中,萦而不散的,是千回百转的愁肠,还是咫尺天涯的别离?  亦或是骨肉相残的悲哀与无奈?  还未入冬,凉意便已刺骨。入夜,深秋的寒露方停留于枝头,不及滑落,便已凝成点点晶莹,霜华渐染,为孤芳自赏的幽草掩去几分涩意。那般清冷的美,凌然而脆弱,不愿被尘埃纷扰亵渎的孤傲,仿佛指尖的轻轻一触,便灰飞烟灭,不留一丝存在的痕迹。一如美好的事物,总是不可多求。  林间草木窸窣,拨开及腰灌木,卫钊轻蹋而来,于骆王身后单膝而跪:“禁军已部署好,君上一声令下,随时攻入楼中。”  “不急,”袖袍轻动,骆王略略抬手,举止威严,谈吐从容,深夜中,本不算魁伟的身材却伟岸如山峨,雄峻挺立,“先观察些时候,切勿冒进。违令者,斩。”  最后那一字透出的森然,直令卫钊心头一凛。跟随骆王多年,他深知这个君主的脾性,君心难测,不怒而威。虽未显出几分恼意,可那语气的冰冷决绝,却已然说明君王心中愈盛的怒火。  想起历朝戴罪公主的下场,心中紧接便是一颤。王室威严不可轻侮,因而宫规森严。触犯之人,就算逃过一死,却也遭人轻视,宫中人皆见风使舵,失势的帝姬,便连最低贱的宫人也敢欺在头上······  失了清誉尚且如此,若残及手足,便是罪不容诛,再无天日。  “兰亭轩······”正允自为吟曦公主捏了把冷汗,却听骆王声音缓缓响起。审视着对面精巧秀致的楼阁,再细看那悬于正中的匾额,阅尽贤者无数的君王竟忍不住赞叹,“流觞曲水,游目骋怀;茂林修竹,畅叙幽情。能将亭台轩榭修葺得这般婉丽,又写得一手好字,他柳靖瑜果然好才情。”  “你如何看?”利剑般的双眸扫向一旁近侍,骆王淡淡问道。  卫钊一愣,躬身回禀:“属下认为,一国之君,当以善治为先。巧用诗赋,效仿先贤,不过奇技淫巧罢了。”  “不错。”虽为武职,倒有一番见地,骆王赏识地看着自己亲卫,眸光徒然闪过一道锋锐,“话虽如此,可这江越王,也是万不可小觑的。”  “将行宫设于别国都城之外,灯下黑么?”君王冷笑,“这么些时日,竟未被发觉,倒是精明。”  “属下该死!”卫钊大惊,忙跪地请罪,“属下监察不力,让他国势力趁虚而入,请君上责罚!”  “错不在你。”骆王摆摆手,长叹一声,“他若让你察觉,就不是江越王了。想他因杀父之仇与当今圣上对立,柳靖琰那般噬杀之人,几次欲斩草除根,他却能留得性命,退居江越休养生息,便自有一番算计。”  “你且看吧。”望着轩中窗前勾勒出的男子剪影,君王负手而立,拭目以待。    “振天······”  卧房内,飞雪痛苦呢喃,翻了个身,触碰肩上伤口,于睡梦中呻吟:“振天······”  “他不在。”清冷声音响起,不疾不徐,不愠不火,温润中自有清冽,如煦风中的一汪清泉,“若有何事,你唤我也是一样。”  微微一惊,她缓缓睁开眸子。循声看去,却见白色衣袍耀目,缎面衣料在烛光下泛出昀下沉雪般的湛芒。  “你怎么在这里?”强撑着身子坐起,飞雪环顾四周,见房中再无他人,不由问道,“振天呢?”  “他出去了。”如水凉意从轻启的窗缝中透入,这般冷的夜里,雅坐窗前的男子却似不觉寒冷一般轻摇折扇,将梦华贵胄的翩儒展现得淋漓尽致,“至于去了何处,寡人也是不知。他那般身手,我的人想追上都难。”  不知去了哪里?  飞雪沉吟:近日秋雨绵绵,时续时歇,因双腿旧患发作,江麟便不常外出走动。现下已然入夜,又下着冷雨,他若不在轩中,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下一步棋,终于要落子了。  要开始了么?  她不由侧头,望向窗外沉寂的夜色,叹息。  “担心他腿伤?”见她面容惆怅,毫不知情的柳靖瑜只道她是满心担忧,有些不悦,“还是担心下自己吧,伤口复发,昏睡了一日一夜,都要被你吓死!”  “复发?”只是觉得自己伤处一直作痛,不曾想竟如此严重,飞雪不由一愣,“我昏过去了?”  “莫非是我骗你?”柳靖瑜清清冷冷地道,声音如泻于青石阶上的薄凉月色,“昨夜季冉又哭又笑,吵得所有人不得安睡,唯独你睡得直沉,如何都唤不醒,江麟才发现你昏过去了。”  说话间,谈吐淡雅,语声平静,本是彬彬有礼的风致,可那直呼而出的“江麟”二字,却是含着难以言说的妒意。    “嘻嘻,嘻嘻······”  “季大夫,不要拿我的金银花啊,那是入药用的!”    房间外,疯癫男人的嬉笑声与宋陌的追逐声很合时宜地传来,证明了柳靖瑜所言的一切。之前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飞雪心下了然。听得对那疯癫之人的称呼,不由问道:“他······是医癫季冉?”  “季冉的身份,我已和江麟说明,难道他没有告诉你?”柳靖瑜淡然一笑,语出讥诮,“看来,他不是什么都与你说啊!”  细细打量那张如玉的容颜,想看到些许沮丧,少女面上却平静如初,竟连一丝失落也无。  “小事而已,说与不说无甚所谓。只要他好好的,不再受伤,我便无它求。”飞雪静静地道,“而我,能在他心中存有一隅之地,此生足矣。”  她笑得温然,眸中烟雨朦胧,连对面窗前一袭白衣的刺目湛芒,都被模糊进那一团光晕里。  柳靖瑜直看得出神:她想要的,仅仅是如此而已么?  可充溢了她心中全部的人,不是他自己。  “柳国君为江越之主,兼济天下,本应心怀坦荡,为何无端计较起来了?”怔愣间,却听少女出言相问。他回过神来,循声看去,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语出关切罢了,别无它意。”本想回之一笑,可凝视少女苍白的病容,唇角却是无论如何也弯不出那抹弧度,柳靖瑜索性板起面孔,刻意装作一脸肃然的样子,“看你缠绵病榻,可见江麟并未照顾好你。”  “毕竟他心心念念的,还有另一名女子,分心也在所难免。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妄议他人是非确有不妥,但不知怎的,他只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  一时竟有些语塞,他不再多言,只是注意着少女神情的变化。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许久,见她面上浮起一丝苦笑,而之后说出的话语,在他看来,实为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照顾得很好,”毫无血色的唇轻抿,飞雪满面愧疚,“倒是我这病怏怏的身子,成了他的累赘。”  柳靖瑜一时愣在那里,怔怔说不出话来。有道人皆善妒,可面前的少女,却偏偏不落窠臼。  凝固许久的笑意终于绽放,只是那缓缓牵出的弧线,尤为凄惨。  折扇轻合,见飞雪干裂的唇上布满血丝,他斟了杯茶,起身走到榻前。愿赌服输一般,长长舒了口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莫要如此说,你伴在他身侧,他高兴都不及,又如何嫌你是累赘?”  见他将茶递来,飞雪连连摆手:“振天不让我喝茶。说茶水解药,只让我喝水。”  “那他不让你走出房间,我偏要带你出去呢?”唇角轻勾,柳靖瑜笑意转为狡黠。    凄风,冷雨。临冬的秋夜,仿佛一切都凝成了冰,确不是畅叙幽情的好时节。  柳靖瑜负手而立,淡淡扫了一眼勉强站稳的少女,转而仰望廊外无星无月的夜空,幽幽叹息。    “不用你扶,我自己来!”  方才见飞雪因腿上有伤,行步艰难,本想过去搀扶,却被一口拒绝。  帝都一别后,他们数月未见。本以为一心相许他人的女子会柔情似水,不曾未见如何温婉,那分倔强执拗却有增无减。  从一而终么?  他苦笑。这个女子,难道他以后都碰不得了?  手上感到一丝凉意,摊开掌心,那抹冰凝却早已化为一点湿润。  这是,雪?  身旁的少女,似乎也如这一场雪,看似近在咫尺,轻轻的一触,便化作一片虚无。  静静伫立,见少女小巧的鼻尖落上一点晶莹,他倏而伸手,勾指为她拂去那抹剔透。  飞雪不由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探向自己的手。本是微微的一挪,却牵动腿上伤处,直痛得她猛地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望着那下意识做出的手势,恍惚间,柳靖瑜只觉一个垂髫女孩正站在自己面前。    “陛下······”  不曾料到威然持稳的帝王竟会如调皮孩童般刮自己鼻子,女孩一时羞赧,一阵手足无措后,怯怯低下头,声若蚊蚋。  “又不是初次见朕,何必如此拘谨?”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人儿,刚刚登基的皇帝心生怜爱,笑道,“身为女官,竟如此怕朕,日后又如何为朕分忧呢?”  “臣、臣该死!”不过一句玩笑话,女孩却花容失色,当即跪倒,“臣不该忤逆陛下圣意,臣该死!求陛下宽恕!”  “朕又没怪你,这么惊慌作甚?”当时正值初春,上元佳节,天降瑞雪,启兆丰年。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女孩这一跪,小小的膝盖便没进雪里。他有些不忍,上前将她扶起,“以后朕赏你的,你要着就是了,不必跪来跪去的。让朝臣见了,该说朕太过苛责了。”  “谢······陛下恩赏。”未见过世面的女孩心性单纯,自是不懂一个“傀儡”的苦楚,始终低垂着头的她,更是未见帝王唇边泛出的苦涩,只是依言谢恩,感谢皇帝方才赏她的那一记。  不习惯被人搀扶,她凭着那分倔强迅速站起,口中嗫嚅道:“陛下让臣领赏,臣谢过便是。还求陛下······不要将此事告诉师父。”  原来是这样。  “朕何曾说要告诉你师父?”柳靖瑜哑然失笑,心中说不出的畅快。毕竟他这个忍气吞声的皇帝,有太久未曾会心地笑过了,“公孙前辈行事雷厉果决,朕若与她喋喋不休,说些无关国事之语,她真要嫌朕啰嗦了。”  “再说你这么招人疼的徒弟在她身边,她欣喜都不及,又如何会罚你?”见女孩腼腆怯懦的样子,柳靖瑜出言劝道。无意瞧见她半掩在袖中的小手冻得通红,一时竟有些心疼,当下拉过她的手,“天这样冷,站在这里作甚?不如随朕去兰亭轩,饮些茶酒如何?”  正要拉着她向湖畔轩榭走去,身后女孩却慌乱地抽回手,小小声地道:“陛下不可。师父······师父不让我喝酒。”    “八年了······”柳靖瑜叹息,“不知不觉,已然八年了。”  气息轻吐,缓缓升腾,凝成霜雪,追溯荏苒光阴。千帆过尽,纵忆流年,少时最初的懵懂,却已被纷尘蒙蔽,再难寻回如雪般的无暇。  “当时我拉你去兰亭轩,你本不愿,可一尝我亲自煮的梅子酒,说什么都不肯走了。”如数家珍一般,忆起点滴往昔,似乎那只言片语,一颦一蹙的风致,都令他那般流连,春秋几载,任凭风雪退却稚嫩,韶华空叹,却仍历历在目,言犹在耳,似只是昨日的谈笑嬉闹,无悔,亦无怨。  道不尽,思无邪。  唇角轻勾,笑意清浅,本是未变的容颜,却已含尽世事沉浮的凄苦:“当时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贪杯的姑娘。飞雪,你果然与众不同。”  “还不是一样醉了?”飞雪笑得无奈,眼神随即一黯,“之后我回到月阁,师父见我双颊绯红,面有醺意,便知我在宫中喝了酒,足足罚了我一个月的禁足。”  “你终日在月阁修习,深居简出,罚与不罚,本就无甚区别。”毕竟是自己骨血,虽有过失,却终不忍责罚。其中深意,虽隔多年,柳靖瑜却仍能从寥寥几语中感知既为人母的苦心。虽洞若观火,但见飞雪眸中伤然,知她又在为自己“师父”难过,便不再提,只是道,“倒是因你出不了月阁,宫中便一时显得冷清了。你不知道,那一个月,我与凝幽着实寂寥得很。”  凝幽!  身旁翩翩公子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谈吐间的疏阔,直如傍花随柳一般适然,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那微微加重的两字,如煦风轻拂,虽不易觉察,却还是被飞雪听出了端倪。  “回不去了。”她静静叹息,清甜声音幽幽响起,萦绕在檐下,弥散于夜空,缥缈空灵,却又重如万钧,“都回不去了。你,我,还有迟姐姐,都变了······”  红尘纷扰,如千丝万缕的羁绊,说不清,道不明,却层层缠裹,再难挣脱。直至留下深深痕迹,诉尽万千不愿,终只能自嘲作茧自缚的痴蠢。仿佛那最为可笑的,是甘愿飞蛾扑火的执念。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她在哪里?”寂寂长叹含尽凄凉,回荡于心间,盈而不散。再也按捺不住,柳靖瑜脱口而出,一反常态地喝问,郑重而隐忍,“凝幽,她在哪里?”  终于问出口了么?  “我不知道。”所料果然不差,眼底得意一闪即逝,飞雪笑得讥诮,回答却是坦然。  “她是幽兰苑尚宫,随侍公主在侧。去了哪里,你如何不知?”倏地转身,柳靖瑜死死扳住飞雪肩膀,厉声,“别再瞒我,快说,她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焦急之下,力道自是极大。肩胛骨被钳得作痛,飞雪微微咬唇。未痊愈的伤口沁出点点殷红,点缀白衣,如傲雪寒梅,妖娆艳煞,称得那张玉颜越发狡黠,“方家家主的预谋手腕,沧延旧部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江越王的眼睛。迟姐姐去了哪里,应是飞雪问柳国君才对,为何柳国君倒问起飞雪来了?”  “莫不是迟姐姐被下狱后,你的眼线,跟丢了?”声音婉转如莺蹄,徘徊低回,听在柳靖瑜耳中,却极为残忍,“看来,你还是斗不过我父王。”  “父王登基之初,为防他人觊觎,杀尽王公贵胄,斩草除根。若说帝王之道在于‘绝’之一字,那他一国之君的头衔,便是当之无愧。迟姐姐既落在他骆子彦手里,你猜,她能熬多久?”飞雪笑得惨然,清丽无双的玉颜晕上一抹淡淡冷嘲,掩去看尽炎凉的悲哀,“自她为方铭墨眼线,踏入幽兰苑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信她。如此,又何必救她于水火?”  “何况振天不大喜欢她,我若将之留在身边,未免多此一举。”  声音幽冷,轻飘飘盈入耳中。柳靖瑜恍然大悟,看向少女的眼神满是戒备:“你没疯?”  飞雪与迟凝幽情同姐妹,论谁都看得明白。江麟纵对迟家的女儿厌恶之极,却也无须计较。加之碍于飞雪,更不会显露分毫。而唯一露出破绽的,便是飞雪疯癫的那段时日。  人人都道静婉姝好的吟曦公主疯了,却不知那个看似简单的女子,藏得那般深。  敌在暗,我处明,本暗箭难防,却将一切都看得明了。  “不,”听得质问,飞雪却是摇头,“我确实疯了。其实从一开始,我便没有醒过。”  究竟从何时,跌入这场纷争里,连她也说不清。就算没有苍茫落雪中的偶遇,就算没有命运中的焦急,却仍无从逃避。就如自己是帝姬,是王女;就如冰凌迟早会害了母亲,害了自己。  一切,从冥冥中便已注定。若心中没有那个沧延少主挺拔坚忍的背影,她真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若我相以要挟,就算骆国公主骆吟曦是疯子,骆王也不会不买账。”折扇从袖中滑落,手腕翻转,袖袍拂掠间,墨竹扇骨已然抵上飞雪脖颈。  喉头随即便是一痛。飞雪被凌厉来势逼得后退,重重撞上墙壁,倏而抬头,却对上一双黯然至极的眼眸。  无垠无际,无星无月。不似江麟寒潭星眸的璀璨熠熠,那片望不到边的黑暗里,有悲哀,有孤寂,有不甘,还有深深失落。  微微感到窒息,迎上那双死寂却又复杂的眸光,飞雪竟毫不退避,莞尔轻笑间,眼底泛出从未有过的幽森:“梦华皇室崇尚风雅,江越王卓秀不群,为一代文儒之首,这般失态,恐不大好吧?”  余光扫向丛林深处,她笑意愈深,却是玩味:“何况父王本就斥责吟曦不守贞淑,柳国君这般冒犯,叫他见了,又该说吟曦的不是了。宫中人多口杂,一旦传开,吟曦名节事小,损了柳国君清誉,可就覆水难收了······”  语声清幽,却透着尖锐,如斧凿刀刻般烙进心里,直令柳靖瑜心惊。还未开口,便觉身后劲风袭来,转瞬便至耳畔,他想也不想,飞身向前一掠,将飞雪扑倒在地上。  飞矢呼啸,如骤雨纷落,没入墙壁,若迟得一瞬,便早已殒了性命。  “君上!”虽然屏息,可那气息轻吐间的淡淡兰香,却还是令柳靖瑜心中一荡。失神间,听得一声急唤,却是孟廉和蝉儿赶了过来。  “君上!”奔到走廊,看到一仰一卧的两人,孟廉不由一惊,却还是因事态紧急及时反应过来,上前扶起柳靖瑜,“您没事吧?”  “寡人无碍。”柳靖瑜随之起身,转瞬恢复一国之君的从容淡然。见蝉儿也来搀扶,启唇吩咐,“快将吟曦公主扶起来。她腿上有伤,走动不方便。”  蝉儿本是焦急,听得柳靖瑜这般将自己打发了,不由怯怯,羞赧地走过去将飞雪扶起,低垂的面上神色复杂,颇为局促。    深林中,骆王望向先后走回房中的四人,双眉蹙起,神色复杂。  “君上,”一旁卫钊忍不住道,“看来吟曦公主与江越王交情不浅,好像还有点过节。”  “毕竟曾为君臣。”骆王不以为意,话语淡然,双眸却是不由自主地一凛。  吟曦,你究竟瞒了寡人多少?  “弓弩手已就绪,君上是否再下令放箭?”见兵士重新将弓拉得如满月一般,卫钊躬身问道。  “不急,再等等看。”骆王挥手,示意众人静待时机,稍安勿躁。  “骆王冷静沉着,威严自持,令江某佩服。”未闻属下回禀,身后却有冷然声音响起,透着无尽杀意,“只是你这盘棋,下得着实不好。”  “不如让江某陪你一较高下,如何?”身形未来及动,脖颈便袭来一阵森寒,骆王垂首,却见嵌于剑柄上的沧延石森然耀目,映出通体玄黑的剑身。剑刃处寒光游移,依稀可闻微微鸣动,仿佛那上古神兵自带灵性,知晓即将畅快淋漓地饮血,跃跃欲试。  循着握剑的手看去,正对上一双碧水寒潭般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