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回来了。 奈奈清楚得认知到这个事实。 一切,都按照最初的步骤开始。 “这一次......绝对会救你们的!” 第一天里,奈奈一如上周目一般,扣响了本丸的大门。 结识了温柔病弱的审神者花酱。 与她成为一见如故的友人。 她比之前要镇定从容,比上一周目要沉稳可靠——也比上一周目更要疯狂。 刻在骨头上的罪,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崩溃了。 ——他们都是因为遇见了你而死掉的。 ——见死不救,亏你还枉称为“救世主”。 他们是因为遇到了她才会死掉的吗?不,也许即便不是她,是别的谁,或者谁都没有,他们都注定在那个夜里死去。 一切都不过是“正好”罢了。 那么她也并不是自愿称为所谓“救世主”,奔波于各个世界,甘愿抛弃安稳的生活、亲密的青梅竹马、平静的校园生活的,她其实并不想。 但是她不想,就可以不做吗? 所谓的“世界的宠爱”,根本不过是“世界的排斥”。 可是奈奈一直知道,把所谓的“罪”往自己身上揽的人,都不过是傻子,她也厌恶那种人——你没有错又何必把所有的事情都扛起来,走在路上看到有杀人魔杀人了是你的错,在电视上看到某某地方恐怖袭击了是你的错,某个人来医院看望你的时候车祸了是你的错......世界上的错,如果都归于一个人,那么这个世界要来有什么用? 这个世界是你的吗?不是你的,你有什么错呢? 每个人度过的人生都和别人没有关系。 可是奈奈却发现,她变成了她最讨厌的那种人。 见不得人在她面前死亡,见不得被侵略的本丸在杀伐中毁于一旦。 罪应当得到原谅。 花酱的这句话,到底想要告诉谁呢?想要说什么呢? 奈奈并不想自我代入,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她却又无法不自我代入。 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与此同时,“救”成为了她最炽热的执念。 第一夜降临的时候,房门外的黑影怪物照常移动着。 入夜后的奈奈,却没能再见到梦里如梦如幻的绿色萤火。 她猜测着梦里的少年不过是第一个周目馈赠的提示,所以她牢牢的把握住已知的信息,理所应当地将这件事情放到了另一边,安然的准备着自己的第二夜的救人......哦不,是救“刀”方案。 顺其自然的忽略掉了心里的不和谐感。 第二天奈奈并没有出去逛一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种多余的事情没必要做,要把握住一切的时间,来尽量查到更多的线索。 关于这个本丸的秘密。 付丧神的警惕高得离奇,奈奈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躲过层层监视混入了审神者办公的阁楼里。 这时候奈奈就无比庆幸自己有一个优秀的武学天赋,相比于这些古刀化成的付丧神,或许战斗力不如他们强大,但是这些付丧神毕竟是古武器,被遗弃在时光里的刀剑,并不知晓聪慧的人类在几百年里到底发展成了什么模样。 他们对人类的认知,只停留在挥舞着刀只靠蛮力的时代。 当然,奈奈也无比感谢自己有一个全能的竹马,他的超能力真是太好用了不是吗?虽然她现在用得熟练的就只有一个元素操控,但是也足够了。 足够在一段时间内让那些付丧神无法发现她的踪迹。 时间紧迫,并不容许她查看更多的东西。 但是奈奈在书柜里找到了本丸的刀账——记载本丸所有刀剑及其来历的刀账。 梦里里告诉的信息并不多,其中一项就是那个少年唤花酱为“主人”,那么很大可能他也是这个本丸的付丧神——曾有的,死掉的,或者活着的。 时间的紧迫让奈奈的手都开始有点颤抖起来——并不是害怕,是紧张到抖动。 ——在哪里?与萤火虫有关的...... 远远地,风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手指翻动得愈发快速,黑色的眸子一下下的快速扫过一行行信息,凝住。 一张彩色图鉴下,一行小小的字。 【传说受到损害的时候萤火虫会聚集起来修复,所以叫做萤丸】 找到了! 奈奈来不及思考更多,只能将刀账原原本本的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环视一圈,最后停留在房间里唯一一扇窗户上。 鞋子踏在木板上的声音渐渐平稳——他们已经到了二楼。 咬了咬牙,奈奈打开了窗,跳了出去,但是匆匆离开之下,窗只来得及掩上了一半。 推开门的时候,压切长谷部感受到了办公室里冰凉的气息,抬眼一看,看到半掩着的窗,眉头一皱,还未开口说些什么,身边的审神者惊呼起来。 “啊!早上有点热,就开了窗,结果之后就......”审神者半掩着唇,十分不好意思,也有些窘迫的瞅了几眼压切长谷部,像是害怕被责骂似的。 可是怎么会呢?压切长谷部叹了一口气:“真是的,主公。请下次务必不要这样做了,您的身体受不住的。” “嗨嗨~我知道了,长谷部。” 这些奈奈都不知道。 她这一次故意绕开了水色头发的太刀,没有遇到他。 入夜后,她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 房间外的黑色怪物如期而至,这一次奈奈清楚的看见了,在被那些黑色怪物围攻中的那个青年,正是这一次她不曾遇见的一期一振。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他们的死亡与她无关,就算没有她,就算没有别人,他们依然是注定要死在这一天的。 但是,一个选择题再次摆在了奈奈的面前。 救?不救? 明石国行在她眼中碎刀的那一幕让她耿耿于怀。 而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执刀踢开了门。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三十个,三十一个...... 挡在面前的黑色怪物到底有多少个呢? 奈奈不知道,可是远远比上个周目最后遇到的那些带着黑气的怪物要少,也要更强。 在她踏出房门的第一步,那些怪物们就“看”到了她,在那个蓝色青年与她之间,筑起了一层层黑色的、凝望不到希望的“墙”。 【请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她心底这么呼喊着,右手的胁差捅进一个黑色怪物的身体里,被喷涌而出的鲜红血液染红了衣服,左手的短刀在身后偷袭的黑色怪物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留下一道深红的刻痕。 【原来竟然是红色的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奈奈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划过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没有丝毫停歇的继续机械地战斗着。 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奈奈并不知道。 那些怪物就像是在逗猫似的,耍着她玩,受伤给她看,给她一点儿希望不至于绝望,但是又永远接近不了被包围住的青年付丧神。 直到天际第一抹光亮透出,那些黑色怪物如同下了发条的娃娃,全部停下了动作,然后化为黑气消失了。 砍断的树枝、残败的花瓣、破碎的假山、满地的血液,都通通消失不见。 像是梦境一般。 是啊,就像是梦境一般。 除了不远处孤单地碎在地上的太刀。 奈奈走过去,将碎片攥紧在手心,插入的手心渗出了血,一点点的滴到地上,夹带着从苍白脸颊上留下的透明液体,汇聚成了一小滩猩红的水,将地上的碎刃都染红。 她没能救他。 第三天的时候,奈奈放弃了打探情报的时间,全部的时间都花在了布置晚上的拯救行动中去了。 【这一次,一定要......】 这个执念已经将她所有的理智都吃掉了。 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可是这一切的努力都在第四天清晨的阳光下与那些黑色怪物一起化为乌有。 地上断裂的金色太刀无声的嘲笑着她的再次失败,就像那个恶趣味的白色青年一样。 这一次,她依旧什么都没能抓住。 愈是失败就让她愈不能接受。 没人能开解她,没人能聆听她的心音。 她一意孤行着,屏蔽着理智最后的告诫。 第四夜。 她成功了。 在清晨到来前,浴血的奈奈站在了伤痕累累的明石国行面前。 她笑了,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根本就不能看,但是她却笑了,笑容里有深深的执念——在绝望前看见的那一抹亮光,在死亡前的那一束救命稻草。 明石国行还活着。 她抓住了。 救了明石国行,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奈奈再度燃起了希望。 【不会放弃的,看,这不就是成功了么?】 在本丸被攻陷的那一日到来之前,只剩下三天两夜的时间。 时间分秒迫近。奈奈偶尔出去和审神者花酱联络感情聊聊天,剩下时间装病找空隙去查资料。 奈奈将明石国行藏在了房间里,重伤的太刀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主人的朋友”会忽然出现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副狼看到了肉的样子,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他藏在这里、 可是他现在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离开了,也就躺在地上安安静静的当一条咸鱼刀,反正他本身也就是这么懒的刀。 而奈奈并不在意明石国行怎么样,对她来说,明石国行只有一个作用——支撑她坚持下去,让她相信自己的努力是有用的,相信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能抓住。 本丸里的兵戈相对的声音都影响不了这里,审神者花酱就在二楼等待着她,这一次她会提前去将审神者救出来。 但是—— 真是疼啊,比起身上被捅了无数个窟窿,在心上穿洞更是疼得让人想蜷缩起来,冰冷的风灌进身体的感觉简直是从头到脚都冰凉透顶,塞满了身体的每一个缝隙。 奈奈低头看着穿心而过的刀剑,刀尖上海残留着自己的血液,凝成了血珠顺着光滑寒凉的刀身滑落,滴到地上绽开一朵极艳的花朵。 “为什么?” 真是讽刺啊,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身后之人毫无预兆的背叛之下。 【也是呢。反正,从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