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花的眼睛都放光,“俺小儿他爹给人拉大锯,一年不吃不喝也挣不了这么老些钱啊!”
姜新棉语气轻松地说:“海市到处都是机会,我也不过是帮着同学教了两个月的课,就挣了这么多。”
“你哪位同学啊?教的啥课啊这么值钱?”曹秀花还是不敢相信。
“就是乾坤村的刘巧啊,”姜新棉张嘴就来,“我们那一届唯一考上大学的。她今年毕业了,在海市开了一家专门给小孩辅导作业的学校,给我来信让我去帮忙上课了。”
姜新棉没了解过相关情况,不清楚八十年代初的海市有没有课外辅导班,当然,曹秀花更不知道。
至于刘巧嘛,还真有这么个人。
刘巧是海大的教授,祖籍阳林县苗花河乡乾坤村,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大学生。
她后来发展得也很不错,是阳林县走出去的比较优秀的女性之一。
那一年暑假姜新棉跟着爸爸去海市谈生意,还跟她一起吃过饭。
当时刘教授提起她那个失踪的老同学也就是姜新棉的小姑奶奶,还感慨地落了泪。
被姜新棉这样信口开河地加着戏,也不知道此时另一个世界的刘巧阿姨会不会打喷嚏。
姜新棉之所以跟曹秀花说这么多,是因为她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曹秀花嗓门大,人也热情,一看就是村头信息交换站的中坚力量。
既然想以谣治谣,这样的人才绝对不能错过。
“两个月就能挣这么多!”曹秀花感叹着,“怪不得你豁出去跟于家退婚也要跑出去呢?”
听曹秀花说完,姜新棉一惊,“啥?于家退婚了?”
“呀,小姑姑你还不知道吗?”
姜新棉很着急,“不知道啊!”
曹秀花连忙说:“都说你是去省城找苗知青了,你爹一气之下,就把那些嫁妆都给人退回去了,这可不就是退婚了吗?”
姜新棉急得都要哭了,“我跟我爹说晚两个月再结婚,可也没说要退呀。”
曹秀花一看姜新棉要哭,也是替她着急,“小姑姑你别哭,我赶紧送你回去,听说于家还没再订,赶紧让金海爷爷再跟人家去说说,兴许还能挽回来。”
于是,姜新棉一手扒着车帮,一手捂着眼睛,嘤嘤地哭得好不伤心,曹秀花则把她家毛驴赶得快要飞起来。
终于到了姜家铺,曹秀花把驴车在姜家门口一停,跳下去,乓乓乓就去敲门。
“金海奶奶,金海奶奶,您快开门啊,看看谁回来了?”
姜家大门打开,正在扫院子的叶翠娥手里拎着一把扫帚站在那里,使劲揉了几下眼睛,然后把扫帚一丢,一下就把姜新棉给抱住了。
“我的那个天啊!棉棉他爹啊,棉棉他爹啊,你快点出来啊!”
院子里媳妇儿的叫声不对劲儿,姜金海吓得鞋都没提上,趿拉着就跑出来了,一看见站在门口的宝贝疙瘩亲闺女儿,他那两大眼珠子,一下子就通红了。
叶翠娥抱着姜新棉哭得上不来气儿,姜新棉看着此时还比较年轻的曾叔爷叔奶,想起他们上一世的那些光景,也禁不住地流泪。
正在这时,北屋房门咣当一声响,大家一起去看,就看见已经在炕上躺了快俩月,连送老衣都准备好了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出来了。
“娘!”
姜金海几乎吓死,连忙跑过去把老太太抱住了。
老太太被儿子抱下门台,就伸手把她的乖乖孙女一抱,心肝肉地叫着哭了起来。
住在西院的姜建国两口子一听东院哭成一团,以为是老太太没了,吓得赶紧跑过来,才发现是失踪了两个多月的妹妹回来了。
于是,姜家大院里老的小的哭成一团。
曹秀花看着这骨肉团聚的场面,一边感动地擦着眼泪,一边把姜新棉带来的那些东西往下搬。
老太太被姜金海劝进了屋里,还使劲攥着姜新棉的手,一路“我的心肝儿”“我的好棉棉”地叫着,不肯松开。
虽然前一世姜新棉家跟这一大家已经是同族比较远的分支了,可是,看着此时这一大家子的真情流露,她也不免跟着难过。
这一世,她是代替小姑奶奶回来了。
可上一世呢?小姑奶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爷子老太太因此没了,姜金海和叶翠娥思念一生,去世时都闭不上眼睛。
如果这悲剧只是因为那位小姑奶奶的自私愚蠢,那么她失踪一辈子也是活该。
如果这悲剧是被人故意设计的,那么,这一世她一定要把那个人挖出来,给小姑奶奶,给这一大家子报仇。
把东西都搬下来,曹秀花就要走了。
叶翠娥连忙送出去,姜新棉也抓了一把大白兔追出来。
姜新棉把奶糖给了曹秀花的两个孩子。
看着两个猴儿孩子你争我抢地吃着香甜的奶糖,曹秀花骂着孩子,扭头又笑着来谢姜新棉。
姜新棉说:“还没谢谢您送我回来呢。您赶紧再去遛遛毛驴吧,得让毛驴多走走,才能促进它的胃液分泌,胃液可以加速那些高粱的分解,就能减缓它的胃囊压力了。”
曹秀花被姜新棉这些词儿说的一愣一愣的,但是听着十分高明。
她连忙冲姜新棉竖起大拇指,扯着大喇叭一般的嗓门,高兴地说:“小姑姑真不愧是闯过海市的人,懂得就是多。我这就去把苗花河公社都转他一个遍。”
曹秀花走了,姜新棉和叶翠娥一起回了家。
姜家铺村外的大路上,蓝天白云,驴车悠悠。
曹秀花家毛驴的内心:为了小姑奶奶的名声,我也是蛮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