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小道士瞪着眼睛:“二娘子在这里被鬼迷的,所有人都能证明!水鬼不能离开水,没有替身之前被拘在水边不得离开!是不是你看错了?” 沈媚肯定道:“不会!我看不到,就是没有鬼。” 要说王府内的鬼,沈媚倒是看到不少,轩室旁边就有个妖艳女鬼挂在歪脖槐树上,正在直勾勾看着她。 这些鬼都是有因果的,只要不轻易招惹,就不会主动沾上沈媚。 除非恶灵。 “这池塘清且浅,就算大宅内龌龊多,也不会在这里寻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脸盆溺死得快。”沈媚道:“况且水鬼是被拘在水边,但也可以被招出来……” “就像阿兰娘子那般!是不是!”小道士醍醐灌顶:“你的意思是有人招了水鬼出来,魇了王二娘子?!” 小道士和沈媚在一旁叽叽咕咕,法场上的王尚书却是不耐烦了:“到底抓到水鬼没有?是不是鬼太凶?老夫还找了青龙寺的隆法和尚来,可以助力。” 听到隆法和尚的名号,小道士脸色一变:“尚书,你岂可?我,我,和尚哪有捉鬼的?他们顶多念念往生咒罢了!凡是说自己有捉妖鬼之能的和尚都是骗子,尚书可以扭送他去衙门!” 王尚书摆摆手:“老夫也是病急乱投医。小师父恕罪。还请体谅一番舐犊之情。”说罢便吩咐家人去前厅请等候多时的隆法和尚过来。 小道士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尚书既然信不过我,告辞!” 王尚书虽嫌小道士办事不力,但并不想得罪他:“若是信不过小师父,老夫岂会让这位教坊司的娘子进来捉鬼?再者小师父已经作法五天有余,小女未有起色,让老夫如何安心?” 王尚书的解释也合情合理,小道士脸上隐隐露出愧疚之色,显然是无地自容。他灰溜溜往外走,连王尚书的赠礼都不收。 沈媚见那隆法和尚已经法相庄严地来了法场,自是紧跟着小道士出了尚书府。 出了尚书府,小道士气愤地用浮尘甩打了两下府门外的石狮子,才又气馁地蹲下。 沈媚见小道士快哭了的表情道:“凡事不能强求,尽力就好。若不是你,王二娘子不可能挺这么多天。” “我并不是为这个而难过,”小道士一抹热得通红的脸,“那王尚书欺负我年幼,请了和尚来。令我师门受辱!” “还好吧。他也是爱子心切,”沈媚并不觉得哪里辱了,“况且他还低声给你解释了,又备了厚礼。” 小道士冷笑了下,抬头看向沈媚:“我可是青牛山首徒周向阳,我师父是薛明九。” 薛明九!!! 沈媚可是如雷贯耳! 薛明九是位人人皆知的“神仙”,据说他已经300多岁了! 而且据说从前和她爹沈时益也有过来往,甚至可以说是沈时益引荐给先帝的。 在沈时益去世后,受到牵连的人众多,唯有他还保持圣眷。 尤其是近年,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宫中也是多事之秋,更加推崇薛“老神仙”。听小道消息说,薛明九曾经带陛下夜登天宫,见到了死去多年的旧爱郑贵妃! 这个神仙轶事、香艳八卦,教坊司之内纷纷流传。 “你师父真带陛下去了天宫了吗?”沈媚好奇道:“人们都说薛真人是偷服了蓬莱仙人的丹药才长生不老的,是不是真的啊?你多少岁了?本来看你小小年纪,以为和我差不多大呢。” 周向阳烦的直抓头:“我就是和你差不多大!” “哦——” 听出沈媚声音里的失望,周向阳又补充一句:“但是我师父真的带陛下见了郑贵妃。我就在旁边!” “嚯!” 沈媚目瞪口呆! 这真有神仙?! 她方才做出的八卦样,根本就是逗这个情绪低落的小孩说话,哪里想到这薛明九这有这样的神通?! 如果薛明九真是神仙的话,是不是也可也帮到自己呢?沈媚莫名其妙在人鬼间过活,实在不想天天不人不鬼的活着了。 “薛真人在京师吗?不在?那在牛首山了?也不在?那去哪了?” “不知道,云游去了。” “只要还活着就行,”沈媚有些丧气:“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 沈媚还待追问,门口等候的绿头巾龟公远远看到了,便指挥轿子来迎。 沈媚焦急了,若是此去不再联系,那么薛明九就见不到了,她连忙道:“小师父何必气馁?!我可以保证莲花池里没有鬼,那隆法和尚也没用。王二小姐的长明灯那么微弱,还是要靠你才能活命!只要我们抓到了魇镇二娘子的水鬼,那么王尚书肯定以礼相待!” 周向阳重新燃起希望:“不错!有人招鬼,那必定是与王二娘子有因果的鬼。数来数去,唯有王大娘子!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去小王庄查探一番!” 说话间,龟公点头哈腰小跑而来:“小师父,我家媚娘子该回去了。” 周向阳摆摆手,心情好了,笑容可掬:“请回去告诉你们妈妈,媚娘子有事在身,过几天回去。一应物事有牛首山接应。” 龟公迟疑:“这牛首山,可是道门……” 沈媚瞪了龟公一眼:“咱教坊司的人什么时候能挑拣客人了?在者我自己也同意的,回去告诉妈妈,张国舅的事情我这几天正好考虑考虑。” 龟公得了吩咐便只得带着轿子走了。 往小王庄去的路上,沈媚就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让轿夫留下,这一身娇生惯养的,哪里走得了泥泞崎岖的小路? “不能走大路吗?我脚疼了!” “去小王庄,没有官道。”周向阳皱皱眉,“而且路上也没有什么野店客栈可供歇脚。” 沈媚甩了甩脚,鞋底粘了厚厚的一坨烂泥,又滑又重。 周向阳看她拎着裙子,绣花鞋已经看不出颜色了,便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垫好:“你坐一会。我先去小王庄,看看能不能找个公鸡车来载你过去。” “那好!”沈媚走得腿快断了,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就脱鞋脱袜子。 周向阳看了,耳朵根子都红了,落荒而逃去小王庄找车。 沈媚也不管什么形象了,这荒郊野岭,半个人都没看到,只有些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来回游荡。 等啊等, 等啊等, 也不知是小王庄太远,还是周向阳一时没找到车,总之,天快黑了,沈媚都没等到。 偏偏屋漏逢落雨,倒霉连着来。 西边好死不死,黑压压的云缓缓盖过来,活着泥土腥味的雨点唰地下起来。 沈媚成了落汤鸡。 就在沈媚跟四周孤魂野鬼没区别的时候,远处依稀来了灯火。 近了近了,是辆车。 车轱辘的“辚辚”声,如仙乐入耳。 沈媚跳起来张望,竟是辆低奢款型的马车,想必乘坐的也应该是小有资产。 这里这条烂泥路,据周向阳说,是只通小王庄的。 而小王庄又是王尚书的产业,莫不是尚书府的马车? 沈媚跳下石头,双手一张,站在路中央,拦住了马车。 “吁——” “嘶——” 马车停下了,马夫探出头来骂道:“哪来的疯婆子,挡什么路?!” 沈媚讨好一笑:“是尚书府的马车吗?我也去小王庄,可否搭我一程?白天王尚书亲自见了我的。” 马夫上下打量沈媚,表现出明显的怀疑。 沈媚理拨了几下头发和衣服,显得没那么落魄。 车里的人倒是敲了敲车壁,让马夫带上了沈媚。 沈媚得了允许,便跳上马车,拧了拧湿透的裙摆衣袖,才钻进车厢。 一进去,一股清新的香味便扑鼻而来,久处教坊司的沈媚一问就知道是千金难买的秦园香,这尚书府真是腐败呀奢侈呀~ 要知道教坊司的当红姐儿一年都不到几两,这家竟然放在马车里熏马味! 车里坐着个少年,眉眼如星,面色郎朗如月,那副疏淡的表情,显然是出身不凡。沈媚瞟一眼就知道。 想必是尚书的子侄吧。 见她进来,那少年没有丝毫让让的意思,沈媚只能蜷缩着坐在车壁旁,后背对着门帘,随着马车起行,直往后脖子里灌风。 少年没说话,沈媚想了想还是谄笑道:“谢谢。” 见少年没搭理她,沈媚自讨没趣,也就干坐着,突然发现少年的目光不对劲,顺着一看—— 她的脚还光着!黑烂泥与白脚对比十分香艳! 凸(艹皿艹 ) “我是贱籍!是教坊司的的当红姐儿。”沈媚急急道。教坊司可是官办,里头不是罪官之后,便是曲艺世家,不是一般人能沾的。尤其是王尚书这种耕读世家。 就算是有人胆肥敢打良家女子注意,也不敢招儿教坊司的姐,那通缉力度可是搜山检海。 果然听了沈媚的话,那少年脸上浮起不屑之色,径自翻起一卷书,不再理会沈媚。 有了马车,速度就很快,不一会就到了小王庄。 一路上,沈媚巴巴眼看,也没遇上回头找她的周向阳。 一时又恨他办事不力,一时又担心是否出了事。 马车上的少年似乎真是有大来头,远远见了车,小王庄便有人来迎。 随着少年下了马车,接人的老头见了她,面色古怪,但也就没多说,便引着少年往里走。 沈媚便和马夫留在廊檐下等着。 由于下雨天,沈媚也见不着有什么庄丁村民的在外头,一时不知该怎么找周向阳。 突然 “媚娘子!”一声惊喜在耳边炸响! 沈媚掉头一看,竟是周向阳推着公鸡车,一身泥泞走过来,高兴道:“我遇上鬼打墙了,一直打转!幸亏你找来了” 沈媚定睛一看,公鸡车上趴着个女鬼,一身惨白丧衣,抬起头看向沈媚—— 一声惊雷带着闪电,照亮了一切。 散发下一双森森的眸子死死盯着沈媚.只见它手抓车辕,似乎随时能跳扑过来。 原来,周向阳寻了车,还没来载她,就先载了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