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还未游上画舫时,周围便已有眼尖的围观群众将他们认了出来,一时之间,嘈杂的八卦声在两岸和石桥上起伏不断。
赫连卿眼下却无暇顾及远处投来的各色目光,他右手揽过温若言的细腰,将那具柔软的身子紧紧箍在怀中,腾出左手用来划水,带着已失去意识的她慢慢游回画舫。
好在温若言的体重够轻,船夫放下绳梯后,赫连卿仅用单手便爬了上去。他将她抱回舫内平放在地板上,又急切地唤了几声她的名字,温若言仍旧毫无反应。
这般性命攸关之际,赫连卿不得不采用急救方法。
他沉着眉间,重重呼出一口气,“冒犯了。”
说罢,他立即将右手掌心覆上左手手背,毫不犹豫地在她胸骨中央按压。三十次之后,他捏住她的鼻翼和下颌,迫使她张开檀口,而后深吸一口气,以自己的嘴唇将氧气渡入到她的胸腔里。
接着又是按压三十次,再次渡气,这套步骤一共做了两次之后,温若言遽然吐出一大口河水来。
“郡主!”赫连卿赶忙将她扶起,动作轻柔地顺着她的脊背。
伴随着咳嗽,剩余的河水也皆被她吐了出来。温若言缓缓掀开眼帘,直至神思逐渐归位,她才蓦地意识到,自己正穿着一身湿透了的白衣躺在他怀里!
啪!
“啊,抱歉,我下意识就...”她一手护在自己的胸前,一手仍僵在半空中,面露丝丝愧色。
莫名被打了一耳光的某人,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仍旧是那般平淡的语气,低声回了句“无妨”。随即转过身去,将带过来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又扶着她坐回了位子。
“画舫马上就靠岸了,你再忍一会儿。”他蹲在温若言身旁温声安抚,见她点了点,便起身欲回自己的座位。
“等等!”她忽然将他叫住,一双微颤的眸子里尽是难以置信,脸色也似乎比方才还要苍白了几分,只见那两瓣毫无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
她问道:“你方才...是如何将我救醒的?”
神思归位后,温若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方才醒来的时候,赫连卿正跪在自己身旁,且那手似乎......似乎刚从她胸口拿下去。
再仔细忆了忆,她依稀还记得,自己意识缥缈之时,有重力按压自己的胸腔,且有气体从自己的嘴中灌入,这才迫使她将呛进去的河水给吐了出来。
她虽不是擅长游泳之人,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如何对溺水之人进行急救,她怎么可能不知晓?
果然,尾音甫落,赫连卿当即就变了脸色。
他眼眸低垂,双手紧握成拳,一个“我”字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双手互握合于胸前,将身子躬得比任何一次还要低。
“请郡主谅解!当时情况紧急,我不得不如此做。郡主放心,若是因此传出不好的流言来,我一定负责到底!”
“你!你...”
方才是赫连卿“我”了半天,这回是温若言“你”了半天。倒也不是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气是肯定的,只是这后面的话,她却不能说。
温若言心中明了,方才那般情况下,他所做之事的确是迫不得已。若是让她因这事儿骂他,自己倒成了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可话又说回来,那到底事关女儿家的名声与清白。她先是同一位男子双双落水,接着又被他给看了湿透的身子,最后还......
她还不知晓岸边的群众看见没,如此大的动静,兴许是看见了吧。唉,若是真看见了,以后她还如何在京城做人,如何在那些世家小姐面前抬起头呀?!
最最关键的是......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她的确十分生气,然而最气的却不是赫连卿,而是自己这般生气,却根本没有正当理由发泄,一口气卡在胸间不上不下的,如何能不难受?
如此想着,眼泪便不争气地蓄在了眼眶里,温若言垂下眼眸,将本就苍白的下唇生生咬出牙印来,甚是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这一幕落入赫连卿的眼中,他立即便慌了神,想出声安慰,脑中的词汇却又仿佛同他作对似的杂乱无章,怎么也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心中的愧疚越发沉重,他干脆将前襟一撩,左膝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郡主,你若是实在气极,我赫连卿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温若言侧眸看去,他那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是诚恳,想想自己方才也确实已经打过了,于是便抹去快要溢出的泪水,仍是扁着嘴唇带着鼻音地同他回道:“算了吧,我可不想做忘恩负义之人。”
“不过...”她又抽了两下鼻子,神情泛起几许幽怨,“为何每次见你,我都这么倒霉啊?先是被当成刺客差点没命,这回又是被绊倒落水差点没命,赫连卿,你是不是对皇帝舅舅谎报了八字啊?”
上次她去找舅舅求情时,他亲口同自己说,他已查过自己和赫连卿的八字,连钦天监都说他们两人是绝配,这才毫不犹豫地写了赐婚圣旨。
可照如今这两次见面看来,她怎么觉得,要么钦天监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要么就是赫连卿谎报了八字。
反正,目前为止她根本感受不到钦天监所说的“绝配”二字。相反,他们两人倒是非常十分极其相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