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是何意,赫连卿沉思须臾,选了最安全的话语作答:“陛下对太后素来孝敬,与皇后也是相敬如宾,乃大黎男子之表率。”
温若言撇下嘴角,不耐地睨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同旁人不一样,是不会拍马屁的,没想到你也会这一套。”
他的确不是个会拍马屁的人,可方才那种情况,他总不能当着她的面,对她的亲舅舅评头论足。
更何况,那位怎么说也是当今陛下啊。妄议当今圣上,本就不该是臣子所为。
可眼下听着她那语气,似乎很不满意他方才的答案,难道是因赐婚一事对陛下心有芥蒂,不愿听见陛下的好话?
想罢,赫连卿又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抬眸问道:“那言言觉得,陛下在家族里为人如何呢?”
“嗯...若论对外祖母的话,舅舅还是挺孝顺的。不过若论对舅母的话,那可就...”
“可就什么?”
她挪了挪位置同他坐得更近些,又将身子倾向他悄声说着:“我跟你说,舅舅可花心了!我每回去宫里看望舅母和表妹,总能听到那些宫女议论,说舅舅昨日去了哪位娘娘那儿,今日又去了另外一位娘娘那儿,总之,每日都是不同的人。”
“唉,就是可怜了我那舅母,每日只有表妹陪着她,再过个两年,连表妹也要出宫自立府邸了,到时舅母…”
话音未落,门帘外忽地响起一声慌乱地“吁”,马车骤然停下。
因着惯性,温若言的身子当即扑进赫连卿的怀里,被他稳稳接住。那双大手有力地拖住她的臂膀,二人胸膛抵着胸膛,她攀附着他宽厚结实的肩,女子身上独有的幽香萦绕在二人周围。
四目相对之时,车内顿时升腾起一股燥热,一辆四方马车便如元鼎火炉一般,似乎要将两人燃烧殆尽。
“将军,夫人,方才前面突然窜出来几个路过的小童,你们没事吧?”车夫在外面扬声道。
温若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与他拉开距离,惊惶失措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无事。”赫连卿淡淡回道。
马车继续往回府的方向行驶,车内此刻却是鸦雀无声,再无之前交谈时的欢快气氛。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马车再次停下,已经到了大将军府门前。
不待赫连卿起身,她便忙不迭地自己跳下马车,一路穿过前厅跑进了卧房。接着反手将大门一关,整个人背靠在门扇上,捂住自己心跳如擂鼓的胸口。
他刚刚...应该没有注意到吧?
自己的嘴唇方才不小心擦过了他的脖颈,就只是轻轻擦过而已,一瞬间的事情,应该很难注意到吧?
温若言此时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望他千万没有注意,不然两人同在一屋檐下,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紧闭眼眸双手合十,模样分外虔诚,全然记不起在此事发生之前,自己是想试探他会不会同意纳妾。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赫连卿望着她急奔进府内的背影,以及一眼瞥见的粉红小耳朵,垂眸低低笑了声,这才悠悠踏进府内。
何穆刚看见郡主红着小脸一路疾行,接着便见将军如沐春风地走进,霎时便明白,二人指不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上前迎接,顺便装出一副知之甚多的模样,同赫连卿说道:“将军,郡主她脸皮薄,您这样总逗她不行的,您得更进一步才行。”
“......”赫连卿懒得解释,敛了笑意,漠然斜睨了他一眼,“你很闲?”
何穆讪讪地干笑了两声,摸了摸后脑勺,“属下这不是为将军着想吗?您别看我十五岁便跟了您,可这书我没少看呀。属下大胆说一句,您看了多少兵书,我就看了多少话本子。战事我自然没您懂,可这情/事嘛...”
他扬起下颌挺直脊背,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口,积极肯定道:“您定然是没有我懂的。”
“是吗?”闻此言,赫连卿蓦地起了一丝兴趣,他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着何穆,“那你就着方才的话说说,如何更进一步?”
难得碰上大将军向他请教问题,这种百年难遇的事情当然不能放过。于是为了证明自己,何穆连忙侧身作请,示意二人去书房谈话。
关上书房的大门后,赫连卿甫一落座,何穆便忘记规矩似的,径直在他身旁坐下,顺带讪笑着替他斟好新茶。
赫连卿懒得同他计较,一边抿着茶水,一边听他纸上谈兵,“女子啊,大多都脸皮薄,但其实她们心里不一定如是。依属下看,女子多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讨厌你,但心里却不是如此想。”
“您别看郡主这不喜欢您那不喜欢您,但经属下这两日的观察,我觉得郡主还是对您有好感的,可能她自己不知罢了。不如......您再进一步,譬如牵个小手什么的,她若是不拒绝,那便证明了我方才所说。”
话毕,赫连卿侧过头来盯了他片刻,勾了勾手指。
何穆将耳朵凑过去,只听他低声道:“近日朝廷征来一群新兵,都是些无法无天的小崽子,我原本正在考虑带他们的人选,现下看来,你倒挺合适的,那便交给你吧。”
他一听,情绪立刻萎靡了下来。这哪是让他去办差事啊,这分明就是让他去折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