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七的脸更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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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魏七的脸上好了药之后,魏郯却没让御医走,出人意料让魏五带着人出了宫,径直奔着私宅而去。
进门的时候,有下人通报,昏迷两日的黎星今晨刚刚醒转,如今刚用了午膳正在房中休憩。
魏郯不在,黎星便格外少话,她柔柔弱弱地趴在床榻上,脸色也苍白得过分。御医为她把过了脉、重拟了药方,又叮嘱了几句按时用药、小心照料,便也算是完成了差使。
魏五送走了御医,犹豫了片刻后却并未离开,而是盯着下人煎好了药,竟是自己亲自端着药碗再一次进了黎星的院子。
黎星此时早没了先前的病败模样。
她半倚在罗汉床上,一腿屈起,托烟枪的手懒散地放在膝盖上。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她眯眼朝窗缝一瞥,正瞧见是魏五大步走了进来。
黎星从容地敲了敲烟锅子,借着屋子里长明的灯盏点了烟。
吱呀一声。
“看来黎姑娘没什么大碍了。”魏五盯着黎星悠哉抽烟的模样,哪里还有方才在御医面前有气无力的模样?
黎星慢条斯理地呼出一口青烟:“可以有大碍、也可以没有,主要看来的人是谁。”连装都没打算再装。
魏五冷道:“那姑娘是承认欺骗督公了?”
黎星斜睨他一眼:“哪里欺骗了?我舍身救督公是假的吗?我因此背上受了伤是假的吗?”
魏五抿了抿唇,将手中的药碗重重放在桌上。
“督公或许瞧不出来,可我却明白得很。”
黎星抬眉,明眸如星子,散漫地笑:“明白什么?”
“你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能从莳香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天桥月升园——以你这般功夫,没理由躲不掉爆·炸,只要施展轻功,你直接就能将督公带出数条街巷之外,可你偏不这样做。”
他走进一步,目光沉肃:“你偏要做出一副舍身相救的姿态来,你偏要自己因此受伤。”这是为什么?
黎星同他对视片刻,勾了勾唇:“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魏五目光中透出不解。
便见黎星好整以暇地从桌上拿起药碗,指尖捋过药碗的嵌玉镂空白瓷边:“你家督公这人,看起来冷漠又难接近,可实际上再心软不过。你给他一块糖,他就能念着你的好;为他受个伤,他就能让你进他的房子……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说划不划算?”
她举起碗将药汤一口灌下,明明浓墨一样苦极了的药汤,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全数喝了下去。
“我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他就能一直心里惦记着、派了两次御医前来诊治……你家督公啊,实在很容易被人抓住弱点。”
魏五指腹摩挲着腰间的短刀,只觉得这女人城府太深。他想立刻回宫,将她这番话转述给魏郯,将她的谎言和虚伪一并揭开——可稍一转念,却又压下了这个想法。
他盯着黎星放肆的姿态,在这私宅里放肆地抽烟,这段日子放肆的作为。
如同她在这屋子里抽烟,将这间屋子熏得乌烟瘴气。她明知道会被骂,却偏要这样做。
让甜腻的烟草气盖住那股千篇一律的冷静而刻板的熏香。
魏五想起魏郯这段日子以来脸上多了的那些情绪和人味。
——就算抓住了督公的弱点,她会以此伤害督公吗?
半晌,魏五只能说出这么一句:“你真是个疯子。”
“谁不是呢?”黎星淡淡一笑。
他上前收走了药碗,看向这个让魏郯都无可奈何的女人,离开前低低提醒了一句。
“督公对你已经起了杀心。”
黎星目光看向窗外的杏树,十余步便可走到院门的距离,却站着三个护卫。
“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