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漓初来乍到,为与新同事搞好关系,拉着阿兰与莘玲做了四食盒的桂花云丝糕和数坛酒酿红果,趁无事分给厨房师傅、仆人和侍女等夙沙府人品尝,果然甚是“笼络人胃”。而阿漓在夙沙府的生活与在颜府并无多大区别,每日依然早起点卯,日落而归。夙沙卫与尔东辰准备明年的武举会试,平常并不多见。 阿漓在厨房做颜艺所需点心,恰巧碰到寻食的尔东辰。尔东辰夺了一块刚出锅的海棠酥,边回味边道,“阿漓,手艺是又有长进,味道也不错,只是样子有待琢磨……” 阿漓哂笑一声,故作恭谨道,“三少爷说的是,奴婢下次注意……” 尔东辰听完阿漓皮笑肉不笑的话,转而道,“玩笑话,无需较真吧。”又将阿漓领至一旁,低声道,“前两天,我问了送信的小厮,他确实将信送到颜府人手中,只是后来之事就不得而知了。” 阿漓却未将此事放于心上,只道,“或许有人忘了,弄丢了没来及给我罢。你上面难道写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是些告别的客套话,既然如此便算了吧。”尔东辰言罢,又取了几块海棠酥离开了。 那一日,百无聊赖之际,阿漓取出絮灵剑练习剑招,依然是惨不忍睹,引得众人掩唇而笑。 阿漓装模作样的收剑,叹道,“唉,我看大家待着实在无趣,调节下气氛,却又被你们取笑,我这可以叫‘舍己为人’了吧?” 阿兰止住笑声,道,“我看啊,你这是扮丑卖乖。” 颜艺刚要启唇,抬眼见夙沙卫与尔东辰从拱门进院,起身微施一礼,阿漓三人也赶忙随即欠身。夙沙卫见阿漓手中的絮灵剑,不禁剑眉微皱,却未多言。 尔东辰亦发现此事,先说道,“阿漓,什么时候练上剑了?当真想做侠女了吗?” 阿漓摇摇头,故作恭谨道,“三少爷,我连剑招都连不起来,就别打趣我了……” 尔东辰却依然饶有兴趣的道:“哪里话,现在府里都传,新娘子带来的陪嫁侍女手艺了得,仅凭云丝糕和酒酿红果就俘获了人心。想必这剑上功夫也不逊色,刚才我与二哥错过了,不妨再舞一次给我们看看?” 阿漓下意识向颜艺身畔退了两步,笑道,“我还是不献丑了,在您们二位面前怎好班门弄斧……” 尔东辰轻啧一声,转而对夙沙卫道,“二哥既然阿漓不好意思,你向各位展示下剑技如何?”说罢,尔东辰眼神轻瞟颜艺,夙沙卫心领神会,微微颔首。 阿漓正要把絮灵剑递于夙沙卫,夙沙卫伸手相挡,道,“此剑太过轻盈,不适男子使用,我还是去取我的佩剑罢。” 夙沙卫从屋内取来一柄长剑,只见剑身幽长,寒光凛凛,剑柄满布玄色暗纹,剑刃似是锋利无匹,通身透出威严之感。夙沙卫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时若落叶纷崩,日光照耀下,院中银光闪过,令人眼花缭乱。那一剑如白蛇吐信,直向松柏刺去,恰好之前一只松鼠正抱着松果准备大快朵颐,却被这一剑吓得松果坠落,倏地攀至树尖,不住的瑟瑟发抖…… 众人不禁被夙沙卫精湛的剑艺折服,颜艺轻拍手,赞道,“真可谓‘游若蛟龙,宛如惊鸿’,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二嫂,看来你也对剑术蛮有兴趣的,不如让二哥有空教教你,也不用像他一般,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嘛”,尔东辰说着,顺势把阿漓手中的絮灵剑交于颜艺,继续道,“一人练剑也有些枯燥……要不这样二哥教二嫂,我来教阿漓,互相也可切磋进步。如何?” 夙沙卫眼怀期待的望向颜艺,颜艺却谦逊的微摇螓首,道,“我还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转而向阿漓说道,“阿漓,你这两年不是对习武颇感兴趣,不如每天学一个时辰,也正合‘以武立身’家风。” “嫂子所言不错,不知阿兰、莘玲有无兴趣?”尔东辰笑而问道,却引来阿兰与莘玲连连的摇头摆手。尔东辰只好摊手道,“那就不强人所难了。对了,想习武得有件趁手的兵器,阿漓随我去藏兵阁看看吧。” 阿漓沉吟片刻,心知尔东辰见自己用夙沙卫赠颜艺之间有所顾忌,想把絮灵剑还于颜艺,引自己再寻一把新剑。阿漓抬眼看向颜艺,见颜艺颔首同意,方准备随尔东辰前往藏兵阁。尔东辰刚走出拱门,回首道,“阿兰、莘玲,现在若无事,帮我也做些云丝糕罢,多谢咯。”言罢,阿兰与莘玲面面相觑,想来尔东辰是想给颜艺与夙沙卫留出二人天地,便顺势托辞也离开了小院。 阿漓踏入藏兵阁,只见各式神兵利器,虽叫不上名字,但每件皆是造型卓然。阿漓忍不住上前一一观瞧,本想伸手拔剑相看,又觉那样失礼,便强忍好奇心静静观看…… 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 一去别金匣,飞沉失相从。风胡殁已久,所以潜其锋。 吴水深万丈,楚山邈千重。雌雄终不隔,神物会当逢。 尔东辰看出端倪,道,“这里的兵器也不是什么琉璃宝器,不会触摸就碎,拿起看看也无妨。” 阿漓虽听尔东辰如此说,也不好太放肆,看到拐角最下一格躺着一把普通的剑,不甚起眼,已然覆满灰尘。阿漓俯身将它拿起,那剑身比普通长剑稍短一些,剑柄刻有祥云纹,既无絮灵剑灵巧,也无夙沙卫佩剑厚重。阿漓抽出剑来,在靠近剑柄之处见到刻着一个极浅的“辰”字。 尔东辰见到此剑,墨眸微转,恍然大悟道,“我之前还说这把剑哪里去了,原来藏在这个小地方了。” 阿漓好奇问道:“这柄剑与你还有渊源?” 尔东辰点点头,道,“在我十岁那年,路过一铁匠铺,我看到那些兵器,不禁心里痒痒的,迟迟迈不动步,却也未开口要买。义父见状便选了这把给我。这是我第一把兵器,当时心中甚是欢喜,便刻了这个字。后来长大了,此剑稍显轻巧,便不再使用。说来也不是出于铸剑名家之手,远不及絮灵剑……” “既然不甚贵重,拿着也轻便,我就用它学剑,如何?” 尔东辰稍顿片刻,道,“那好吧,但你小心使用,可别给我弄坏了……” 阿漓眉间微紧,啧道,“这?兵器本来就是御敌之用,怎么可能毫发无损?若是这样,我还真用不起了。” 阿漓说着便要把剑还于尔东辰,尔东辰也觉言之有理,未接过剑,道,“算我失言了,你尽量吧。对了,此剑还没名字,你是它的新主人,起个名字如何?” 阿漓最犯怵起名字,低头思索少顷,呢喃道,“这是剑?” 尔东辰未听清,问道,“哲什么?” 阿漓抬起头,缓缓道,“哲释剑……古说,哲,智也;释,解也。有智方能不受外物侵扰,释然天地间。此剑大巧若拙,轻盈不束,叫这个名字如何?” 尔东辰嘴中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道,“不错,此名略含禅意。没想到两年不见,你也长进不少嘛。” 阿漓憨笑一声,心想,这不过都是自己信口胡诌,转而道,“对了,最近你们都在准备武举会试有富裕时间吗?不用真的教我剑术,别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无事,也不用整天埋头苦读策论,抽空教你剑术,我也能重温拳脚功夫,这也是要考的”,尔东辰少顿一臾,继续道,“但夙沙家多是上阵沙场,所以我主练枪技、弓术,至于剑艺略懂皮毛,也属一般,只能点拨一二罢了。” 阿漓听罢,心念,自古枪兵幸运低,孩子咱们换个别的练呗?但转念想到,剑虽为百兵之君,但战场上无甚作用,只好道,“你太过谦虚了,都有点不像你了,你那点皮毛就够我练个两三年了。” 尔东辰听罢,粲然而笑,狡黠道,“这次该叫我师父了吧?” 阿漓深叹一口气,无奈道,“又来了……”阿漓也不再反讥,拿着哲释剑踏出藏兵阁…… 虽颜艺应允阿漓每日可学武一个时辰,但阿漓为不耽误正事,每天提前起床一个时辰,身着精简干练的练功服,与尔东辰在校场练剑。但阿漓每次需先围校场慢跑三圈,再蹲一炷香马步,以练耐力与稳定。 在阿漓将基础剑招练熟后,尔东辰在她面前第一次舞剑,与夙沙卫的刚毅迅猛不同,哲释剑飘然而出,似是轻盈飞燕,嘶嘶生风,又如游龙穿梭,气贯长虹。尔东辰手腕一抖,哲释剑飞脱入空,他轻点磨刀石,一纵跃起,剑又稳稳入手。只见他剑尖旋转,足不沾尘,轻若游云,衣袂随风翩跹……阿漓观之,不禁有种“我欲乘风归去”之感,心叹,不知何时自己才能有此修为…… 尔东辰舞剑亦是引得早晨操练的府兵侧目,不禁都鼓掌称赞。一名胡茬满腮的府兵看到一旁束发干练的阿漓,奇怪道,“咦?这不是少夫人的小丫鬟吗?怎么也来习武练剑?” 另一名面容周正的年轻人道,“什么小丫鬟?人家有名有姓叫‘阿漓’,上次还给咱们送了点心吃,手艺是挺不错。阿漓,你怎么想起来学武了?” “谢这位大哥夸奖。自古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是一介女流,即便不能上阵杀敌,也想有能力保家宅平安。”阿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自己不过是闲得无聊,兴趣使然罢了。 “有志气,三少爷平时事忙,有什么不懂得找我也行,在下方圆。”方圆说得有些人来熟。 “多谢方大哥。”阿漓微施一礼谢道。 胡茬大叔见方圆如此,笑道,“方圆你是看小阿漓手艺好,馋虫发作,芥菜起了心吧。我是焦磊,和他们一般,叫我老焦就好。”方圆撇撇嘴,未再多言。 而阿漓亦向焦磊道谢,见这二人如此亲近和蔼,不禁心中泛起暖流。 尔东辰走到阿漓前面,对二人道,“二位好意我替阿漓领了,但也别耽误了你们的操练。”转而对阿漓说道,“阿漓你这鞋不适合练武,你随我去找双薄底快靴吧。” 说罢,尔东辰向方圆和焦磊告辞,领阿漓回后院找练武鞋,却弄得阿漓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