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丢垃圾似的把她丢到了千姬的面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听起来就摔得不轻。
“……”千姬突然觉得他对自己算温柔的了,至少他是把她丢到被褥上。
她赤脚从被褥上走了下来,沾满血的足袋早就被她嫌弃地丢到了一边,她蹲在这个陌生的女孩的面前,好奇地仰头看向两面宿傩:“她是谁?看起来不像杀了我的人。”
女孩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颤抖地跪在地上,褐色的眼睛小心地瞄了她一眼,然后立刻收了回来,头几乎要埋进了地里。
两面宿傩环臂靠墙:“你的侍女,运气不错,被你打发出去买东西了。”
千姬点了点头,她用手指戳了戳刚才偷瞄自己的女孩的脑袋:“你叫什么?”
“千、千姬大人……”女孩惴惴不安抬起头,“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秋子……”
千姬捏着下巴,苦恼地说:“没印象呢。”
有没有印象不重要,两面宿傩把秋子带回来的原因仅仅是让她收拾房间,把那些尸体和血迹全部处理干净。
秋子一听瞬间脸色煞白,她向城主之女投去了求助的眼神,但这位姬君仿佛没看到似的错开了她的眼神,从她的面前轻快地蹦到了两面宿傩的身边上。
“今天就能住回原来的房间了吗?”无情地把秋子打发出去了以后,千姬想到了卧室内那具死相凄惨的尸体,“但我的尸体怎么办?直接丢了会不会不太好?”
两面宿傩不冷不淡地说:“我烧掉了。”
“……你真狠。”
……
对两面宿傩的恐惧战胜了对尸体的恐惧,被激发了求生欲的秋子没多久就来通知在屋内发呆的千姬,她可以上楼回房间了。
千姬穿上了秋子带来的新木屐和新足袋,又换了一身新的衣服,但城内只有秋子一个侍女能帮她穿衣,所以她换上的衣服比较简单,没有裹那么多层。
“千姬大人,地板和家具我都擦干净了,被褥也换上一套新的了。”秋子为难地看着等同于没有门的房间,“之后我会找人重新装上门,今晚只能这样了……”她赶紧补充,“您放心,有宿傩大人在,没人敢踏入这里一步。”
“没关系。”千姬小步跨过门槛,“宿傩呢?”
秋子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似乎出去了。”
千姬笑着打趣道:“意思就是,现在宿傩不在,就有人敢踏入这里了?”
秋子立刻慌了,赶紧解释:“不、不是,您看,城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您依旧完好如初,说明您受到了宿傩大人的保护……”
千姬缓步走向梳妆台,桌面上摆了几支蔫了的白花,她似乎生来就不喜欢这种不够完美的残落之物,理应由侍女整理好的房间竟然出现了边缘泛黄的枯花,这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打断了尚未发现真相的侍女:“这花是怎么回事?”
“花瓶被打碎了,我便把花单独摆在了桌上。”秋子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我这就为您寻找别的花瓶。”
“秋子。”千姬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侍女,她回过身,金眸困惑地看对方,“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丢掉?”
秋子瞪大了棕色的眼睛:“您确定吗?这是宿傩大人特地为您带来的。”
“宿傩送的?”千姬惊讶地眨了眨眼,她一时间无法把两面宿傩和送花这一人一事联系到一起,根据目前他给她留下的印象,她宁愿相信他会掏一颗血淋淋的心脏送给她。
她用指尖捏起花枝,白色的花瓣无力地耷拉着,“是我威胁利诱他了吗?”
“咳,这个……”秋子的眼神心虚地飘了一下,但她随即斩钉截铁道,“当然不是,这是千姬大人您的愿望,他一定是心甘情愿的。”
千姬好笑地瞥了秋子一眼,将手中的花枝递给了她:“帮我丢了吧。”
“可、可是……”
哪怕当初是千姬缠着两面宿傩给她带几朵花回来,哪怕他俩的真实关系是姬君与护卫,但秋子仍旧没有胆量丢掉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赠予她主人的礼物。可她结结巴巴了半天,想不出一个能让千姬改变主意的理由,要知道,这位尊贵的城主之女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
“你到底是谁的侍女?”千姬不满地皱起眉头,她盯着干巴巴的白色花瓣,叹息一声,“算了,到时候我和他说吧。”
秋子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心生一股劫后余生的侥幸。
千姬将花枝放回了桌面,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看到自己的容颜,果然和她想像中的一样好看,乌发金眸、明眸皓齿,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而那双微翘的桃花眼仿佛天生自带笑意,右眼下还有一颗勾人的泪痣。
她试着对镜面笑了笑,随着她的动作,镜中少女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瞬间媚态百生却不失少女的干净纯洁。
欣赏美人果然能让心情变好,就算这个美人是她本人也毫不影响。
“秋子。”千姬心满意足地放下了铜镜,方才对侍女的不满被她抛在脑后,“你知道我有什么心愿吗?”
“不知道……”秋子茫然地摇了摇头,“千姬大人,您有什么愿望可以和我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您实现的。”
千姬盯着侍女看了一会儿,随后移开了视线,落在了桌面上的白花上。
“嗯,我知道了。”她静静地说,“没有别的事了,你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