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官民同乐”了四天,刘邦才领着大军出城北。按照周勃的计划,汉军应先攻占马邑和平城,如果还没有遭遇匈奴主力,则出长城直捣头曼城。
而刘邦轻视韩王,命夏侯婴领兵五万取马邑,余下二十三万皆北平城。
五日后方至城下,见城门大开,便起了疑心。一胡将从城内出来,携一革囊拜于帝前,高呼:“汉皇万岁!”
刘邦令其平身,胡将便解释了来龙去脉。原来,他叫穆尔丹,本是月氏都尉,去年国难中迫于形势降了匈奴,怎料胡虏对同胞大肆屠戮,心中幽怨已久,今杀平城胡虏守将,取其首级以献汉皇,希望汉皇能为之复仇,灭了匈奴。
他解开革囊,往地一倒,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从中滚了出来。刘邦抚须大笑:“此乃天助汉也!”当即封穆尔丹为平北侯,食邑千户。
入城后,穆尔丹又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向刘邦汇报了匈奴的情况:“禀皇,匈奴地广,其下属国丁零,坚昆,呼揭等地处偏远,所以兵力迟迟不能到达。冒顿在空阳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等待属国大军到齐,于明年春发动大规模攻势。”
刘邦一头雾水:“朕纵横天下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空阳这个地方啊。”目光炯炯地望着诸汉臣,没有声音。
穆尔丹喝了口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陛下有所不知,空阳是一个匈奴语词汇,是冒顿发明的一个地名,就在白登山以北的位置,离这里很近。”
刘邦大喜,当即命令周勃,樊哙等将领八万骑兵作为先锋随其出城突袭匈奴大军,灌婴领十五万步兵随后,确保万无一失。
陈平考虑到步兵行军缓慢,跟不先锋骑兵,容易被敌军切割,可刚要发言,望了望刘邦的脸,话就咽到了肚子里。
八万大汉骑兵由穆尔丹引路,约行了二十多里,进入山区。
此时天色渐晚,汉军马不停蹄,只求早些到达空阳。陈平见两山相逼,枯树从杂,分明是一处峡谷,不由得心中惊疑,向刘邦谏言:“此地两面高山,路甚狭窄,不能用兵。若敌伏一军在此,我等恐难脱身。望陛下尽快退出这个是非之地。”
刘邦大怒:“我军就要创下不朽战绩,尔怎可阻挠?”双眉竖起,举起马鞭就要往陈平头顶劈将下去。
突然山号角吹起,众人大惊。只见石礟与磙木擂石轰隆隆密集滚砸下来,接着是一阵响亮急促的梆子声,山腰的匈奴大军万箭齐发,箭雨裹挟着尖利的啸叫倾泄而下。刹那间,汉军阵形大乱,死伤不计其数。
周勃,樊哙立马号令全军整形,前后倒置,欲向西南方向原路返回。
这时,杀出一队白盔白甲的人马截断了汉军的归路。这是冒顿训练的白羽飞骑军,其坐下战马都是草原良驹,人手一把弯月战刀,以轻猛见长。
汉军也不含糊,举剑提枪便来相战。白羽飞骑果然是训练有素的武士,眼看在你身边,短剑长枪一伸却便没了踪影,回身之际,他却又如影随形般杀到背后朝你猛砍。
不知是战刀锋利还是武士刚猛,就那么一砍,汉兵的单片甲也好,札甲也罢,全部破防。
阵阵刀光,声声惨叫后,飞骑的一轮进攻结束,旋即退回,西南方又出现一队马弓手,勒马止步,张弓搭箭。
汉军想趁机进攻,但碍于其旁有白羽飞骑,一时不敢冲锋。
“嗖,嗖,嗖”,马弓手一起放箭,急雨般射向汉军骑兵的脸部。中箭者疼痛难忍,纷纷坠于马下,满地打滚,很快就一命呜呼。
原来这些神箭手都在箭头喂了见血封喉的草原剧毒,专射敌人的面部。那里是兜鍪也保护不了的地方,就算汉军个个坚甲厚盾也无可奈何。
刘邦追悔莫及,但为时已晚,只能再次变换队形,向东北逃窜。好在匈奴三面围堵,留了一面给汉军逃离。
大军来到白登山,这才缓过劲来。这是一座曲型地垒山,山体浑圆,山顶平坦,方圆六百多里,驻扎几万大军不成问题。
各营清点人数马匹,结果是死亡三万人,负伤两万多人,损失战马两万五千余匹。败得如此惨烈,作为三军统帅的刘邦是难辞其咎。
帷幄中,刘邦捶胸顿足,懊悔不已:“诸位陷于危难,皆因朕之过也。舞阳侯,那个月氏人穆尔丹在哪里?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樊哙头缠着白布,额前渗着血渍,却仍然精神抖擞:“禀陛下,穆尔丹已不见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估计是趁乱逃跑了。”
樊哙回答得铿锵有力,刘邦听得是火冒三丈,却无法发作。
周勃皱着眉头:“事情已经发生了,陛下就不要再懊悔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粮草,我方随身军食仅可供一日之用。现今胡人已将此山团团围住,如果明日不能突围,我军必定会为断粮所困。”
刘邦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胡人大概来了多少?”
“刚刚派人探查了一下,根据山下火把来看,估摸着有二十余万。”
“啊!”刘邦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生生困死我军,那我们就每日一餐,力争拖到颍阴侯来勤王。”
“还有,”陈平嗫嚅着,“现在是腊月,山百兽绝迹,只有枯草枯树。如果三日内不得突围,我军必定人人挨饿。到那时,不用胡人来攻便会自行瓦解。”
众人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