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谢厌来府上了!”
小厮禀报的时候,谢家的大老爷刚在姨娘房里温存完,由姨娘服侍穿衣。
听到谢厌名字,他先是愣住,随后脸色难看:“最近府里谁在他跟前犯事了?”
小厮摇头直说不知道。
大老爷皱紧眉头,一时连衣服也顾不上穿。
“老爷怎么傻了?”白姨娘娇嗔,“还不穿衣,当心受凉。”
白姨娘是原州辖下村庄的农家女,因美艳出名,被谢大老爷特地纳来。故而对谢厌在谢府乃至整个原州的分量心中无数,自然不理解他的忧虑。
谢大老爷无暇顾及其他,吩咐小厮:“别的不管,先让几位少爷姑娘去熙春堂,另叫管家去请谢厌,他既登门,礼数一定不能少。”
“是,老爷。”小厮得令出去。
大老爷来回踱步,再没心思和美妾缠绵:“我去熙春堂看看。”
白姨娘:“哎,老爷您——”
又有小厮跑进来:“谢厌不、公子已经到熙春堂了。”
大老爷一凛,立马道:“去,让他们快,别叫谢厌久等。”自己则匆匆出了院。
谢宅自年节后,许久不见这种热闹了。
几乎同时,各院主子都收到谢厌登门的消息。顾不上惊恐和疑惑,麻利更衣后,纷纷赶去熙春堂。
堂内。
主室高挂一牌匾,黑底红漆刻有“知恩守礼”四个大字。
谢厌站立堂中,负手静看上方。
茶褐色蝠纹的直裰,外面松松罩着件暗色锦袍,腰间系挂一块菱状墨玉,身形颀长,单看背影便沉压着一股迫人的冷气。
更别说他长发不饰冠,仅微束一半,其余尽皆披在身后。端的是恣意狂放,随心所欲,叫人无法看清他。
谢家诸位疾步入熙春堂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息前得到消息的严阵以待,到这时只剩畏惧。
以谢大老爷为首,众人低头站在谢厌身后。
眼见他目视牌匾良久,似在沉思,不敢发声惊扰。
半晌,大老爷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谄媚:“公子驾临,不知道有什么要事吩咐?”
话落的同时,众人心头都惴惴不安,眼神互相飘来飘去,仿佛在问谁招惹了这尊阎罗王。
非是他们没见过世面,实在谢厌的手段不是常人可比,那几年没少让他们吃苦头。
自他十八岁分府别住后勉强好些。
不过虽少见面,谢厌却仍有法子逼得他们像鹌鹑畏缩。
愈想,心内焦灼愈盛。
谢厌只静立在前,仿佛没听见大老爷的话,认真看匾额的字。
直到感觉身后的人一个个如被蚂蚁啃食,踧踖不安,才施恩般转身,锦袍在空中一旋,不客气地坐上了首座圈椅。
众人不敢指点,低头等他发话。
谢厌打量完匾额,便不禁端详离他最近的中年男子,没什么表情地问候了一句:“老爷近来可好。”
谢大老爷后背一凉,忙道:“都好,公子挂念了。”
“是吗?”谢厌淡淡启唇。
他被父亲丢弃在原州老家,眼前的大老爷是信阳候隔房的庶堂兄,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不,仔细说来,他何曾有父亲?
起初一两年谢家族人以为他终究会被带回京城,待他还算不愁吃穿。且那时过分年幼,不知世事,过得倒不算差。
后来,信阳候隔一年便来一次原州,想瞧他面容正常否,但胎记与他岁数一样,越长大便越深、越狰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