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的声音好似恶鬼从地狱爬出来,无情地带走她的儿子,程慧只觉着全身冷冰冰地,她嘴唇发抖,眼神露出巨大的恐惧,她光着脚,披头散发向外跑去,李嬷嬷大惊,连忙从木杆上拿起一件袍子追出去。
整个池府变成了一锅粥,混乱不堪。
官兵们只是捉拿池瑾言,其他主子的院子还好一些,池锦璐听闻二弟被他们带走,心里一急,连忙跑出来。池萱萱躲在了自己屋里,还吩咐嬷嬷让人把院子挡的死死的,谨防有官兵闯进来。
池府的下人们看着夫人不顾形象地跑出来,心里一惊,只觉着池府要变天了,有那有小心思的,已经开始琢磨着跑路的事,毕竟老爷若是被判了满门抄斩,那他们岂不是也要送命?
程慧一心想着阿言,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跑到了大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官兵们带走了她的阿言,她想阻拦,可是却被李嬷嬷死死拦住。
“夫人,您就是追上去也留不下二公子,夫人,您要撑住啊,整个池府就靠您了,夫人——”
程慧怔怔地望着前方,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李嬷嬷瞧着夫人脆弱的模样,心一揪一揪地疼,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附近听到动静的人家,打开大门打探情况,看到池府夫人像个鬼似的在大门口哭泣,纷纷震惊,池府这是要完了?
池锦璐跑到大门口,见到母亲崩溃的模样,心一痛,眼泪瞬间掉下来,她走过去抱着母亲,无声地落泪,心里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偏偏是女儿身,什么事都做不了,任由他人害了父亲和二弟,巨大的懊悔和自责淹没了她的身心,她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无能为力!
程慧呆呆地望着女儿,呢喃道:“阿言被走了,阿言被他们带走了……”
池锦璐本就疼痛的心,蓦地一抽,涩涩苦意漫上嘴边,她想张嘴安慰母亲,可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被关进刑部大牢,二弟又被他们带走,大哥远在淮安府做通判,根本帮不上忙。
但愿大哥不会受到牵连。
刑部大牢内,还算干净整洁的牢房里,池秉文颓丧地坐在地上,堂堂正二品礼部尚书,有朝一日,竟沦落到这种地步,池秉文心里始终无法接受。
虽然他来到刑部并未什么苦,但心里面煎熬着,也不知府里怎么样了,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他竟然看到了二儿子?!
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万分确信那个矜贵公子就是他的二儿子,心里一沉,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抓他是因为他失职,竟然不知道考题泄露,他心里清楚,这是为了抓住背后的黑手,可是为什么将他儿子抓进来,这是怀疑他泄露考题?
还是想让他们池府做顶罪羊,平息百姓的怒火?
池秉文踉跄地站起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送进来,语气不善地看着曹儒,“曹大人这是何意?”
曹儒看着同为尚书池大人憔悴的模样,眼底露出不忍,知道对方情绪不好,他耐着性子解释:“池大人,本官也是听陛下的旨意。”
池秉文面色不虞,这是拿陛下搪塞他呢?
曹儒想了想,挥手让下属们退下,他低声道:“实不相瞒,是京城百姓不相信那些考中的学子,尤其是池二公子,因着你是他父亲,又是会试的主考官,百姓们对此事深感怀疑,矛头直接对准了池二公子,为了平息百姓的怨气,陛下下旨将池二公子送进刑部调查。”
“欺人太甚!”池秉文喘着粗气怒道。
就因为他儿子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就因为他儿子考中了会元,这些人就往他儿子身上泼脏水,陛下竟然还下这样的旨意,这不是摆明了告诉百姓,他儿子会元的名头有问题吗!简直是欺人太甚!
池秉文锤着胸口,心里一口闷气憋着,上不来下不去,这滋味属实不好受。
池瑾言走到父亲身边,帮他顺顺气。
曹儒摇了摇头,不知是谁在暗地里煽动百姓的情绪,白日里百姓们聚众游行,口口声声地喊着要求公道,那架势他瞧了都心惊,大有皇帝不处置,他们立地叛国的苗头。
何况这次是动了天下寒门子弟的心尖肉,普通百姓一跃龙门的唯一出路就是这科举,这科举出了问题,可不就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吗!
只是短短时间内,百姓们就有规模,有秩序地游行抗议,说没人指示鬼都不信。
想到来之前收到两伙人的暗示,一个要池家父子受些苦头,一个要保池家父子平平安安,皇子们斗法,倒是让他左右为难。
这几日,京城百姓们聚众抗议,有那情绪亢奋过了头,生生在众人面前昏倒,事情越演越烈,有些百姓被煽动的神情愤恨,跑去池府外面扔坏菜叶子,池府大门紧闭,下人们也不敢出府。
玲珑院内,池锦璐用手托着脸,面上满是忧愁,她派人去温府打探消息,温叔叔只是叫她稍安勿躁,如今她父亲和二弟都在牢里,母亲又生了大病,她如何安的下心。
池府的下人们这几日都少言寡语,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整个池府像是死寂了一般,虽有人在,却少了生气。
池萱萱整个人烦躁不安,眼下池府被百姓扔臭菜叶子,她连门都出不了,祖母和母亲都生了病,《女戒》也不用抄了,反正母亲也顾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