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叫起来,叫来众人来看她狼狈吗?那她还会又名誉吗?旁人该怎么说她看她?杀了他吗?胜算能有几分?
即使真的杀了这畜生,自己和董寄辞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她还没来得及享受几日,难道又要回到那艘十步便能走到尽头的小船上漂泊了吗?
“嚯,昭昭,玩这刀子小心伤着自己……”对方笑眯眯地把她手里的刀往下压,“给刘叔叔吧。”
林昭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调整了一下刀在手里的位置。
奇怪的是,往日里她眼泪最多了,此时却是这样的冷静。
“昭昭,我晓得你的意思。”刘吉那张丑陋的嘴脸露出一丝轻蔑:“三番五次送我小黄鱼,不就是想和我亲近亲近吗?”
林昭觉得面前这个人无耻极了。
有些人,只要你给他一点机会,便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甚至死皮赖脸地把意淫当现实,进而骚扰和冒犯。
但有些男孩子,即使你把手里放进他的手心里,胸脯贴着他的胸膛,却只会红着脸摸摸你的头发,生怕自己情难自已。
哪个是真君子,哪个才是真小人?
突然,有一种无来由的勇气充满了她的胸膛,她知道即使此时董寄辞相信她,一如她相信着他。
“杀人了!”她握紧了刀,死死地攥着刀柄不让对方抢走这最后的一点反抗,林昭用尽所有的力气,胸腔里发出一声高鸣:“有流氓!流氓!!!来人啊……”
她喊得嗓子都发疼,脑袋发晕,可是四周都静悄悄的。
对方似乎被她这几嗓子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给了她机会转身双手持刀与这流氓对峙。
“我……董公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她的声音在发抖,“我爹爹,我哥哥,都是顶顶的男子汉,你要是再靠近一步……他们会杀了你的。”
“就那个瘸子?”刘吉抹了抹脸上的汗,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听见她心里还念着那传闻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残废小白脸,轻笑了声:“你指望他?”
“你看,这边静悄悄的,你跟了我,旁人也不知道的。”
他一步一步走近了,想要捉住这瘦弱的小姑娘。林昭手里的刀指着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猛地刺向他的腹部。
可惜,林昭只杀过鱼。
刘吉对着空有一身勇烈的小渔女越发有兴趣了,旁人都说渔家女终日坐在江心,孤独浪荡,只要有个男人朝她们宽宽腰带,她们便会扑入男人胸膛去贪一时欢,没想到这姑娘却不似传说里的那么轻浮。
他侧身躲过了刀子,因为林昭这一刀是用了全身力气,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就势踩住她的手,想把她手里的刀子踢掉。
他也明白,这不是寻常柔弱的小花儿,张牙舞爪地扬着无害的刺。
而是真正的烈女,倘若他真的要强来,林昭即使以命相搏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也是要将他咬下一块肉的。
然而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
林昭笑了笑,像是在笑他龌龊可鄙,就在外面的蒋成苍和董寄辞撞门声越发清晰,就要闯进来的前一刻,她握住刀柄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向了刀刃——
她的手下已经是一片血了,青白无血色的指尖在死死地压着刀背。
“昭昭!”
“怎么回事?!”
董寄辞进门的一瞬间已经明白了一切,刘吉还想逃,他来不及先去查看林昭的情况,一把揪住那混账的衣领,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只瓷碗往他头上砸去。
“混账!你往哪躲?”
董寄辞砸得极快,对方连挡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瓷片一下子迸开,划出一道可怖的血口。见这个碗碎了,他又想去摸旁边的碎瓷片来刺。
他这是在下死手。
董寄辞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了,满脑子都是林昭被吓到发懵的表情和满手的血。倘若他自己遇到什么事情,他还能保持冷静权衡利弊,可是这是昭昭!
几个小厮扑上来想把他俩分开,两人架住了董寄辞的胳膊,想把他往门外拖。此时,刚刚被那一下打懵了的流氓,又从地上爬起来。
刘吉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他生得粗壮,好似一头粗野的水牛。即使董寄辞没有伤,遇到这样体重压制的对手也是要退避三舍的,但此时少年死死地瞪着对方,没有一点慌张。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把这摸了昭昭的脏手剁下来。
蒋成苍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少东家,说话没有分量,这样的情况下更没人听他指挥。赤急白脸的叫人去喊他爹来,茶楼里要出大事了。
小厮拉不住刘吉,眼见着这流氓一步步又要和董寄辞扭打起来,这茶楼里是向着刘吉的,拉着偏架。林昭心里一片戚戚然,心想董寄辞敌不过,又要受他们的欺负。
于是,刚刚吓得一点表情都没有、像是丢了魂的小渔娘,一下子推开了嘘寒问暖的少东家,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
她冲向门口朝着大街爆发出一声长哭:“欺侮良家女!杀人了!杀人了啊!”
然后她哆哆嗦嗦地转向众人,把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摊开给他们看。
林昭生得一双驯良幼圆的眼睛,有种我见犹怜的娇憨,此时满眼惊恐和屈辱,眼泪像是流不尽一样。董寄辞心痛欲裂,一双手捏得发白,又用力挣了一下,从小厮们的臂膊里挣脱出来,抱住她忍不住发抖的身体。
匆匆赶来的茶楼主人,正好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那双手。
他皱了皱眉,望向自己的儿子:“成苍,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