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爹最公道不过。”蒋成苍不知道林昭的计谋,听见她这几句更是急得直跳脚,以为她和董寄辞一样是个死脑筋,一手拉住她,一面催着自己的亲爹:“昭姑娘你别走,我去给你找郎中来……爹,你倒是说话啊!”
“你不要怕。”
“我不能说……”林昭故意望了一眼憋得满脸通红的刘吉,似是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惨白着脸别向一边:“他说……他说我要是说出来,就杀了我……”
“他说了什么?”老东家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别怕……你们几个,把刘师傅带去柴房,一会再说。”
董寄辞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分,捏得她低低地喊了声痛,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蒋伯伯,您要替我做主……我……”
她本就年纪小,长得又是这样的楚楚可怜。
“他问我父母是谁,家又是住在哪里。说要是我把这些讲出去,就……”她哽了一下,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我只是在煮梅子,他从后面困住了我,不让我走。我不从,和他说一会东家和董公子会找人来救我,他一时急了,拿起桌子上的刀子便往我脖子上比划。”
“我害怕,就用手挡了一下。”
“蒋伯伯,我父亲也和您一般大,您也是为人父母的,我才和您说这些。”她用那双还在流血的手,拉了拉衣领,只是低声下气地说:“虽然他没有得逞,可是林昭的名声已经被辱了。他还不肯承认,甚至于污蔑!”
林昭一下子说得激动,声音都在发抖,一旁董寄辞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一个可怕的地步了。
“我晓得我们渔家是下三流,我上岸已经违背了祖宗的规矩。”林昭偷偷瞧着在场三人的反应,故意说得可怜,但也只是陈述事实:"我的身份,即便是再卑贱,也不该是他骚扰我的理由……更何况,昭昭家世清白,怎么会去……"
她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只是哭。
虽然她此番添油加醋,是为了能让自己和董寄辞脱身,但委屈是真的,眼泪也是真的。
为什么她要受这无妄之灾,难道就因为她是个渔女吗?
仅仅因为她低人一等,仅仅因为这个群体里有一小部分女性从事着那样的行当,就要被人这样看待吗?
董寄辞垂着头,他缓缓地吐着气,像是什么千斤重的东西压在了他的心头,叫他喘不过气来,林昭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反而是她在安慰他了。
蒋成苍嚷嚷着要送那混账东西去官府,这几天和董寄辞学了点花拳绣腿,这样惩恶扬善的好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他刚操起棍子,就被几个下人一人钳住他的一条胳膊,把他按在了桌子上。
“爹!别做包庇坏蛋的帮凶!昭姑娘受的委屈,不能就这么着了!”他倔强地嚷嚷着。
蒋文平有些头痛地捏捏眉心。
“让老刘回家休息几天吧,天气热了,厨房里用不着这么多人。”老东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昭,手里的珠子还在转着,“昭姑娘就安心待在这里吧,盈春楼一定会替你讨个公道的……何况,董公子还伤着。”
他怎么会看不懂林昭这些小心思,但没有说破。
蒋文平当场让刘吉滚蛋,已经是最有诚意的解决方案了,作为商人,他并不想事情闹得太大。
院子里似乎又回归于平静,然而某种不安却在林昭的心里滋生。
“其实那日里,我添油加醋了许多。”她依偎在少年的一侧,手托着脸颊陪他看书,“因为我不想你打架,为了个人渣两败俱伤,不值得。”
她是个勇敢又温暖的姑娘,正企图用她笨拙的方式来保护他。
董寄辞一手指着书,一面念书的声音一下子顿住。
“可是他真的摸你了,对不对。”
“我已经不气了。”林昭打了个哈哈,把手伸到他眼前去看,企图把话题引到别处去:“你看,已经完全好了,生命和姻缘线这么长呢。”
他很生气,大约是为自己眼见着林昭受辱而无能为力的愤怒,但是他隐藏得很好。只有眼神里偶然流露出的戾气,才能让人隐约感受到他内心的动荡。
董寄辞淡淡地翻着书,看起来并不可能做出什么冲动出格的事情来,他随口问道:“天色不早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林昭生怕他趁着夜色出去寻仇,故意拉住董寄辞的手撒娇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总归是害怕的,我可不可以睡你屋外的暖炉旁?”
小狐狸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掩饰住了,紧锁的眉头下似乎也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