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幽冷无光,长年烛光不息,却还是黑如深渊,脚下什么也看不清楚。
狱卒手提红灯,在前方领路,苏苇浑身汗毛倒竖,紧跟着贺岚,虽然心中恐惧,面色却勉强维持住了。只是唇色惨白,如病中之人。
等到了深处,走廊尽头,桌椅和刑拘被四周烛火照耀,看去阴森,却还是比来路伸手不见五指好些。
到了门外,狱卒把铁门打开,一个石牢室些微现身眼前,狱卒交了灯,即刻消失在来路黑暗中。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牢室,却见一个消瘦人影挂在墙上,双足赤**地,浑身血迹斑斑,黑色衣裙破烂,几无完好。
可见是受足了刑罚。
贺岚面色一变,放下灯,匆匆便走近那人,将她乱发拂开,捏着她两颊,逼得犯人张开了嘴。
却是唇舌完好,面容犹在,只是脏兮兮罢了。
“还好。险些误我大事。明明说过不许用刑,是谁如此大胆!”
又去检查了胸口伤痕,却是用了上好的伤药,包扎的也挺好,看起来惨烈,不过是些许皮外伤罢了。
她这一行动,本在沉睡中的荻无容却被吵醒过来。
模糊间看清眼前是谁,开口就要吐口唾沫羞辱,不想那人却眼明手快,闪身躲开了。荻无容“呸呸”吐个不停,那人却干脆退开,远远的让她够不着了。
“你再这样,我就塞住你的嘴。”
熟悉的威胁声,荻无容停下动作,锁链也住了响声。
一室沉寂,却忽然爆发一阵怒喝:“是你!”
害她堂堂幽王坐下使臣成了阶下囚,第一剑客成了牢狱客,这个生平大敌,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怪物!
脑海里一闪而逝的词让荻无容打了个寒颤。若是之前不明白,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哪还能还不明白。
是她一步步走入了对方的圈套,以至于,她进入那间房间开始,就已经落入了深不见底的陷阱。
若不是对方不想要她的命,她早已经人头落地了。
“你,你,贺岚,我警告你,别耍花招,你阿耶是不会杀了我,迟早有一天他会放我出去,为了两方的关系着想,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儿。”
静静站在一边的苏苇闻言摇了摇头。连她都已经看出来这威胁的色厉内荏了,贺岚怎么会看不出来。
看来上次一败,搓了荻无容的锐气,以至于,她见到贺岚,好比猫见了老鼠。现如今伤还没好,自然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和贺岚针锋相对了。
只是想这样就让贺岚放过,那也是没有可能的。
而且贺岚也不关心她的害怕,她只是奇怪:
“我明明让他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万万不可用刑,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贺岚走过去,从荻无容的长发里拉出了一根稻草。一脸嫌弃。
荻无容翻了个白眼,淡定道:“你说的话管什么用,自然该怎么来还怎么来喽。”
贺岚四处打量一番,看到墙壁上挂着的鞭子,马马虎虎的吊着,颜色看起来使用程度是远远超过周围其他刑具的。便明白了过来。
“你是不是嘴贱,刺激到狱卒,叫骂不停或是做了刚才对我做的那个举动?”
吐痰。
贺岚露出更加嫌弃的神色。
荻无容一脸的懒散,不置可否。
看她脸色,贺岚就知道猜中了。
颇为嫌弃的扔掉稻草,贺岚啧啧啧有声道:“你也太没品了。亏你还是个美女,啧啧,自甘堕落吗?”
荻无容嗤笑一声,脏兮兮却仍看出素丽的面容上是一抹嘲讽。
贺岚楞了一下。
旁边一直默不出声的苏苇忽然道:“我倒是能理解荻先生这么做的用意和心情。”
眼看贺岚不做声,苏苇又补充道:“是为了自保。”
一个被锁起来的女人,纵然有再高的无功,也难保不被人侵犯,为了自身的安慰,做些看起来十分不讨喜的动作以保全自身。不难理解。
荻无容本以为贺岚是故意为之,看贺岚的脸色又不像。
只看她淡淡的,猜不出她此刻心中所想,但苏苇却突然因此有了几分自信。
如果说贺岚能纵观全局,有敏锐洞察之机,神机妙算之能,对局势变化知微,可谓悉息。但行动细节,貌似却不是那么在行,就目前看到的那说,把握人心幽微,苏苇自问可谓更高一行。若不是如此,如何在都护府六年,不被最亲近的人察觉到自己竟然是个暗探。而且还是幽王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看得再高有什么用,细节论成败。
苏苇悄然而笑。
却听贺岚突然道:“你们两个竟然是这么想的吗?我真是高看你们了。”
苏苇的笑凝固了,荻无容黑漆漆的脸上也一片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