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谢静禾觉得,许彦似乎发现了她。
但应当是不可能的,这屏风特制而成,从内看外一览无余,而从外往内看,不过是一副平平无奇的千里江山图,并不可能见此间全貌。可是,谢静禾分明瞧见许彦往屏风这处看了一眼,目光静静的一顿,似乎别有深意在其中。
那一世,似乎因朝中无将可用,李昭然自请上阵,最后战死了。
也是个护国佑民、满腔热血的少年。
谢静禾嘴角微扬,那一世,估计他们都骂死了自己这个不分里外的蠢钝公主。
人渐渐多了,丞相的孙子、柳家的翰林、白府的少爷……谢静禾如今瞧着,只觉得这满协宁殿的少年都是好的,长身鹤立,风度翩翩,偏那一世猪油蒙了心,满眼就只有那仁巴图这个……崽种。
时间差不多了,她扶着蝉雪的手,整了整衣冠,从屏风绕去了正门。
“昭阳公主到——”
司礼太监一声高喝,谢静禾跨过门槛,满绣的河山随着她的步子荡漾漪澜,众人起身跪地相迎。
长长的披帛拖在身后,如两道灿烂的霞影一般,再经由烛火一照,更是泛出了粼粼的波光,待她坐上了自己的位置,正要开口免去众人跪拜之礼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略显放肆的笑声:“殿下这身衣裳,可真真是仙袂乍飘,荷衣欲动,纤腰楚楚,珠翠辉辉啊……”只是笑声并未止住,他一直走到了谢静禾左手边,目光又颇为得意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方才坐下,又道,“愈显冰清玉润,闪灼文章了。”
是那仁巴图。
与那一世一样,开口便是毫无分寸的肆意调笑。
曾经她为这几句话羞红了脸,还以为是心上人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对自己的褒奖。如今想来,她堂堂大周公主,竟何时轮到他一个草原可汗来品头论足了?还是当着她大周臣子的面!
“是么?”
谢静禾心中虽情绪翻涌,但她也只是一笑,并不曾在面上露出更多来,“能得可汗赏识,就是这衣裳的福气了。不过……”
她眉心微微一动,又将目光放在了殿中其他人身上,“可汗言行也并非第一日在本宫面前无状了,今日父皇有心,宴请的都是朝歌城内最优秀的人,本宫却也不好因一己之私扫了大家的兴,便再纵你一次。”
那仁巴图脸色一僵,谢静禾却又看向他,似笑非笑道,“草原粗蛮,可汗自也是不拘小节之辈,今日一聚,也恰好可与我大周儿郎好好学一学,什么是天家才有的规矩和体统。”
声音不大,但此刻协宁殿静到一根针掉地上也听得清清楚,因此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格外清晰的落在了每一个人耳中。
那仁巴图嘴唇动了动,还是圆场道:“草原上对漂亮姑娘的褒奖,一向都是直接又热烈的。倘若因此惹得殿下不愉快了,那便是那仁巴图该死。”
谢静禾笑着,并不搭声,只是斜斜倚在椅背上,抬手抚着偏凤撷着的流苏。
蝉雪冷笑道:“可汗这话可说对了,草原上粗蛮,出言吐语自然无所顾忌,但我们大周却有君臣之分的,若细论起来,殿下为君可汗为臣,哪有身为臣子却对君上品头论足的道理?可汗的确该死,殿下纵饶你,我却都记得。”
“罢了。”
谢静禾握住流苏,面上这才又浮出几分笑意来。
她颔首示意宫人开宴,“父皇与太子弟弟还在处理政务,晚膳便不在协宁殿用了,本宫以为,由本宫作陪也是一样,诸位以为如何呢?”
众人自不敢有二话。
大周最受宠的嫡公主,一出生便有“昭阳”二字做封号,如今食邑万千,远超太子标准。若非她是女儿身,依着陛下对她的宠爱程度,定然是要将大周的皇位传给她的。
趁着传菜的间隙,许彦微微蹙眉,望向正回首看来的李昭然,用唇形比了个“这是怎么了”的样子。
公主与可汗一向亲昵,不少人都觉着,今日千俊宴便是陛下有意要为他们定下的。
不料……
“难道是公主与可汗起了嫌隙?”李昭然揣测道,“家姐与姐夫相识之时,也常常阴晴不定。”
“不像嫌隙。”
许彦轻轻摇了摇头。
可汗面上错愕并非如往日那般轻松油滑,公主也不似无事生非之意。
“倒像是……”
血海深仇?
作者题外话】:开新坑啦希望小可爱们多多支持,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