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喝道:“杏儿,做什么这么冒失,还不快给几位司长道歉?”
那名叫杏儿的小女使忙道了歉,支支吾吾道:“绿意姐姐,正堂里出事了……”说话间一双眼睛犹犹豫豫落到若星身上,“国公爷正要见这位宋司长……”
眼见杏儿这般慌张的神色,春芽心下打鼓,侧眸犹豫着去瞥若星,却见若星平静从容,跟着绿意信步向正堂走去。
正堂内,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坐在堂上,侧座上坐着裴如意以及李香雪,地上跪着两个平人打扮的男女,这两人若星认识,是玲珑四司旁边郑家卤肉铺的两口子。
见绿意带着若星进来,数双眼睛齐刷刷落到她身上。
若星清凌凌立在原地,抬眸看去,却见魏文礼面色极冷,身旁的孟上月俱是一副一言难尽的眼神望向她。
“宋司长,我们夫人对你这般好,还想让你来排办夫人的生辰宴,你竟这样对国公府,宋司长可知错?”当先开口责难她的,是裴如意。
若星淡声道:“不知小人何错之有。”
裴如意站起身道:“今日我国公府备宴,夫人突然要将四司换成玲珑四司,好在这二位登门举告,如今人证俱在,还敢不认,我们国公府上捧在手心的少爷,岂是你能这般下作勾引的,真是没想到,宋司长为了赢得惊鸿宴,竟连这般狐媚子的事都能干出来!”
从裴如意这几句话里,若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说的是魏念云,人证,就是日日能看到玲珑四司大门动静的郑家卤肉铺的掌柜夫妇。
“你们胡说!”春芽站到若星身前护住她,“小公爷与我们司长清清白白,从未做过逾越之事,你们这是血口喷人,要么就是收钱陷害!”
郑大娘指着她道:“小人没说谎话,更未收钱,是亲眼所见啊,魏小公爷日日到那玲珑四司,逗留到夜半才走!”
面对无端指控,若星只看向侧座上含笑不语的李司长,忽而,轻轻笑了一笑。
李香雪面色一僵,心道这狐媚子这时候了还笑得出来?真不愧是连少将军和小公爷都敢施狐媚术的女子,不由得还佩服了几分。
半个时辰前。
贺连心瞧着她阿娘气成这样,立刻上前帮阿娘顺气,犹豫道:“阿娘别气,前几日,女儿看见国公府上的小公爷日日去那玲珑四司,指不定是被什么狐媚子给蛊惑了,阿娘,魏小公爷是国公爷的心头肉,你说,如若将这事捅到国公爷面前,那宋若星还能有好果子吃?”
李香雪一听还有这事,登时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还有什么人能让国公夫人违背珩王的意思,除非是那个小公爷想让自己的小情儿上位,才会有那么一出。
李香雪冷静下来,道:“你先去玲珑四司相邻的铺子找几个人证,我们现下就去国公府。”
贺连心微微一笑:“这几日女儿都让人看着,人证早就找好了,银钱管够,不会出岔子的。”
……
人证俱在,看她还有什么理,众所周知国公府上最宝贝的就是小公爷魏念云,她这等身份低贱的女子也敢染指,简直是活腻了。
李香雪想到眼前这个碍事的丫头跪地求饶的模样就心悦,然而,若星并没有如李香雪所想,她只是静静站在原地,说了一句——
“敢问李司长,灵动坊开门做生意,是否有规定,从不让男子进入?”
李香雪冷然道:“从无此规定,但也从无男子在我坊内逗留至夜半,这等不成体统的事,怕是只有宋司长能做得出来了。”
若星声色平静却铿锵:“魏小公爷的确来过几次玲珑四司买酒,但从未夜半才走,就算真的是夜半,为何郑大娘夜半不睡,就盯着玲珑四司的大门看,是否有意为之?国公爷、夫人,单凭这两人一面之词就可定小人的罪过,是否太草率了些。”
郑大娘一时语塞,眼睛转了一圈才找补道:“那是……那是小人起夜上茅厕,这才撞见的……”
若星笑了一声:“那是几时几刻?如此漆黑,郑大娘又是如何确认那人就是小公爷的?”
郑大娘:“……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小公爷生得俊俏英美,我如何认不出?”
若星低眉一笑,不说话了。
郑大娘一番供词三两句就被问得错漏百出,再问下去什么都套出来了,李香雪心下骂贺连心找的什么蠢人,面上却是冷静,笑道:“魏小公爷年少无知,秋闱在即却日日到全是未出阁女子经营的四司逗留,这怎不叫人深想,如今宋司长虽已如愿排办国公夫人的生辰宴,但传出去了,却不知盛京城里的闲人们怎么说道了。”
传出去魏念云勾三搭四一个茶酒厨子,国公府的面子也不要了,魏文礼一拍桌案,对孟上月道:“这就是夫人换四司的理由?”
孟上月蹙了蹙眉,想到惊鸿宴当日,的确是魏念云忽然横插一脚,说要试菜,这才得以让玲珑四司做了一桌席面
她看向若星,眼底并不信任。
若星自是凝着国公夫人,一字一句道:“凡事讲究证据,国公府若是硬要给小人扣这顶帽子,不如去登闻检院,小人愿杖责敲鼓,让天子圣人做主,小人虽只是一介平民,但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如果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句谣言就要毁了小人半生,那小人未免也死得太过冤枉。”
孟上月听着这一席话,忽而心下恻然。
世间总对女子规训太多,一朝名声被毁,不管是不是她的过错都要承受一切折辱,直到要么死,要么乖顺认罪。
孟上月侧头对女使道:“把云哥儿叫过来,有没有这些事,他最清楚。”
女使应声下去了,魏文礼冷哼一声,低声道:“把念云牵扯进来做什么,他就是当真和这低贱的女子有什么,自然也只是玩玩罢了。”
孟上月低眉喝茶:“那是你,我的云哥儿决计不是这种人。”
魏文礼:“……”
若星仍旧一副泰山不动的模样立于门前,日光铺洒在她身上,更显得白茫茫一片,纯粹干净。
她根本不怕。
李香雪指尖轻轻摩挲着杯盏,心道反正出了这事,国公府是如何也不可能再用玲珑四司了,怎么都不亏。
未等魏念云出现,门外却有一护卫前来禀报,说是城中的巡捕求见,找李司长协助查一盗窃案。
李香雪一愣,什么盗窃案?
过了一会儿,一名面容正气凛然的巡捕进了正堂,拱手对国公爷等人行礼,转而对李香雪道:“李司长,今晨巡捕司在东相街的银号里抓到一个人,那人正拿着印着灵动坊钤印的百两银票兑现,银号掌柜恐是盗窃,于是报了巡捕司,此人已被捉拿,只等李司长前去确认了。”
李香雪毫无头绪:“坊内并未丢失东西,敢问巡捕大人这是抓到了什么人?”
“拷问过,那人姓郑,名冬春,家中在灵动坊对面的街市开了一家郑家卤肉铺。”
“冬春?我的儿啊……”郑大娘听到此处,捂着心口昏倒了过去。
郑掌柜惶恐地望着李香雪,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拼命摆手:“李司长,是有人陷害啊,我们没让儿子去兑现银票,您可得救救我们家冬春啊……”
孟上月眯了眯眼,看来这下,不需要魏念云出面了。